我隻想安靜的做個苟道中人!
昏暗之中,重簷歇山頂靜靜矗立,猶如一頭匍匐的獸。
鬥拱如織繡,梁柱有盤雲,彩飾精妙,藻紋環繞,青瑣朱柱間,影影幢幢繪製著雲蒸霞蔚的畫卷。
這是一間祠堂。
門前廣庭,植一古鬆,冠若華蓋,嵯峨參差間,覆了泰半院落。
此刻四野寂靜無人。
隻有祠堂之內,五子登科、瓜瓞連綿的槅扇中,透露些許微光。
微光發自案上。
金絲楠木透雕螭紋翹頭卷雲紋高案已然在歲月之中,失了新鮮的木色,取而代之的,是略微暗沉的柔和,愈顯端莊穩重。
兩盞香瓜式碧紗宮燈,靜靜燃燒。
昏黃的燈光照出上首一座樣式簡單的神龕。
珠簾挽起,其後卻是一尊沒有五官、麵龐平滑如鏡的人像。
陰風從四麵八方呼號而至,穿庭過戶間,淒厲之音斷斷續續。
“鬱”猛然睜開雙眼,剛剛動了下身體,便發現,自己的額頭緊貼在地麵上,冰涼的觸感似能沁入骨髓,腿腳都已然麻木,沒了任何知覺。
他跪在地上!
“鬱”眉頭一皺,原本就帶著幾分病容的愀然之色,愈顯鬱悶。
緊接著,他又發現,自己修為沒了!
微微怔忪之後,“鬱”旋即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爬坐起來,謹慎的觀察著四周。
入目是一座頗為寬敞的廳堂,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什麼家什,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上方的供案,以及神龕。
“鬱”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那尊無麵神像上。
卻見那是一名布衣男子,足踏芒鞋,盤坐神龕之內,其麵龐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望去格外詭異。
盯著神像看了片刻,“鬱”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認真思索之後,他當即不顧還在發麻的腿腳,重新在神像前跪下。
祠堂裡靜可聞針。
時間緩緩流逝,窗欞之外,烏雲仿若潮水般洶湧而去,很快,皎白的月色,無聲流瀉,灑落滿地清輝。
陰風拂過,古鬆婆娑。
枝葉間漏下點點爛銀,如霜如雪。
清冷柔和的月華,越過鬆枝照在祠堂的門戶上,蒙著桑皮紙的槅扇,逐漸映出一道道千奇百怪的剪影。
這些剪影很快開始走動、徘徊、竊竊私語。
隻不過,仿佛受到什麼限製一般,剪影的活動範圍,始終未曾進入祠堂。
垂魚惹草,勾闌望柱,一盞盞氣死風燈照出昏暗混沌的光暈。
一道華服錦靴、戴著镔鐵鑄造般麵具的人影,有些踉蹌著行進著。
欄杆外,花木扶疏,時不時的,隨著森冷陰風起伏,枝葉摩挲,窸窣間隱含嗚咽。
裴淩喘息著走入一座小花園。
從他房間出來,出了獨門小院,便是一條花樹簇擁的幽深小徑。小徑儘頭,是一座漢白玉石拱橋,橋下流水潺湲,有疑似魚蛇的出水動靜,夜色之中無法辨認具體情形,隻能聽到汩汩之音。
過了橋,就是一座竊曲紋環繞的月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