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碧與赤金交相輝映,明滅間彙聚成一團巨大的光輝,流光溢彩,令眾生無法直視。
從遠處望去,淵水浩渺,巨木瑰韋,巍峨,華美,宏大,生機蓬勃。
盛景繁華,難以描摹。
倏忽,甘淵之上的虛空中,現出一條淺澹無比、幾欲隨時消失的通道。
通道甫現,立時有磅礴死氣,洶湧而出,有灰黑雪花,紛揚而落,在甘淵的水麵,頃刻凝結出一層灰暗薄冰。
水中難以計數的蜉蝣,原本正來往穿梭,方寸之間,熱鬨非凡,頃刻間凋敝紛紛,連同這方水域一起,迅速死去。
下一刻,玄衫人影大步踏出通道。
感受著極為熟悉的洪荒氣息,裴淩立時明白,她回到洪荒世界了!
正想著,她頓時感到,冥冥之中,心神一陣季動,仿佛自己原本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的壽元,陡然間煙消雲散,好似已經命不久矣!
她能存活的時間,所剩無幾!
裴淩立刻明白,幽冥之主,對她動手了!
不過,對方殺她,需要時間!
裴淩沒有遲疑,稍微辨認了下建木的方向,立時便要直接遁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蒼老嗓音,忽然傳入她的耳中……
“人族,吾曾說過,你會後悔!”
話音方落,整個甘淵,霎時間轟然而動!
原本平靜的水麵,毫無征兆的掀起滔天巨浪。
罡風呼嘯間,一股磅礴的禁錮之力,從四麵八方洶湧而至。
虛空與水域皆有無數無形的鎖鏈,交織如網,死死網羅住此方天地。
轉眼間,整個甘淵,彷若成為一座囚籠!
裴淩的氣息瞬間受到壓製,道體不受控製的朝甘淵之中墜落。
她這才察覺,萬千灰褐根莖,不知何時,竟已如織繭般纏裹其全身!
這些根莖,皆從甘淵之中探出,其數不可估量,彷若無窮枷鎖,死死拉住她的軀殼,朝甘淵之底拖去!
神木仙職,“鎮守·甘淵”!
裴淩麵色不變,立時抬頭望向那株氣度華貴的巍巍巨木。
這是扶桑!
上次幽冥之行,她在係統的操控下,給扶桑定了一個“果”,其後扶桑前來找她求和,但係統一點沒有搭理對方。
最後扶桑含慍離去,留下一句“你會後悔”的話語……(見本卷第六十一章定“果”尋“因”。)
本以為那隻是扶桑的一句警告,但現在看來,那也是一場定“果”!
扶桑早就知道,她們會再次相遇!
不過,她現在已經是金仙,可不懼扶桑!
想到這裡,裴淩頓時朗聲說道“扶桑,你現在收手,莫要耽擱本座的時間。”
“待本座歸來,自會為你解去‘惡果’!”
聞言,枝葉蓬勃、華美瑰麗的扶桑之上,頓時響起一個蒼老冰冷的語聲“人族,不可信!”
“爾等區區血食,無尖牙,無利爪,無神通,無天賦,孱弱不堪,卻能求存於萬族,求生於洪荒,延續無數歲月,皆因本性貪婪自私,詭詐陰毒,無所不用其極!”
“若是此諾當真,那便立刻為吾解除‘惡果’!”
裴淩聞言,搖了搖頭。
扶桑身上的“果”,是係統定下的。
其中似乎還借用了浮生棋局的力量……她要解除,需要時間!
但現在,她最缺的,便是時間!
於是,裴淩直截了當的說道“本座現在,沒有時間!”
“但我裴淩,亦非寂寂無名之輩。”
“本座向來信守承諾,平生所出之話,無一字是虛。”
“此乃生性如此,本座自出母腹,從未騙過任何生靈、亡者,言必行、行必果,正是不詐不愧,光明磊落!”
“本座甚至根本不知道假話怎麼說!”
“自來一言九鼎,從無反悔!”
“甚至在人族之中,乃是公認的‘誠實’真人!”
“故此,你儘管放心,本座既然已經答應,便不可能有變!”
扶桑語聲冷漠,沒有任何轉圜之意“不解除‘惡果’,休想離開!”
裴淩眉頭一皺,頓時冷然說道“扶桑,你這是存心與本座為敵!”
語罷,其氣息一變,崔巍刀意,轟然爆發!
刷刷刷……
利刃破空的輕快聲連綿不絕,萬千刀氣,似驟雨紛紛,挾風雷之勢,斬向周遭。
一連串的斷裂動靜裡,所有纏住裴淩的樹根,皆被斬去。
無數斷裂的根莖急速落下,令甘淵的水麵,冒出大大小小的氣泡。
裴淩沒有繼續出刀,而是立刻抬頭,望向天穹。
她現在,沒有時間與扶桑纏鬥,便隻能以後再找對方算賬……
下一刻,夜幕下的劫雲,在其注視下,瞬間沉重起來。
嘩啦啦……
轉眼之際,瓢潑大雨落下,於水麵拍打出萬千漣漪。
仙職,“降雨”!
然而,就在裴淩身影迅速澹卻、即將在雨中消失的時候,扶桑氣息變化,刹那間,大雨戛然而止。
神木仙職,“晴天”!
緊接著,十輪煌煌大日,自甘淵之中升起。
大日真火倏然澎湃,令蒼茫水域,霎時間化作湛湛金水,宛如流動的赤金。
熾熱的高溫肆無忌憚的充塞天地,似能焚儘乾坤、焚滅眾生萬物!
原本晦暗清涼的夜幕,頓時煙消雲散,煌煌天光,照耀四方。
神木仙職,“日出”!
十日升起的刹那,璀璨光輝,尚未照向整個大地,四周的時間,忽然變得無比緩慢!
遠處的虛空,殘留的雨水,仿佛凝固於半空,就此定格;朝陽的旭光,電射向甘淵的崖岸,卻在將至未至時凝滯,光暗交錯間,望去猶如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湧動的金水,此刻保持著起伏的姿態,恍若畫卷,紋絲不動。
裴淩的動作,亦變得無比遲緩。
隻有扶桑不受絲毫影響,甘淵之中,再次升起密密麻麻的灰褐色根莖,朝裴淩席卷而去!
然而,就在所有根莖即將觸碰到裴淩的時候,裴淩身影,瞬間消失。
仙職,“白晝”!
嗖嗖嗖……
虛空被迅速貫穿的響聲裡,全部根莖瞬間紮了個空。
枝葉婆娑中,扶桑的所有動作頓時一個停頓。
爾後,恐怖神念如水銀瀉地,磅礴浩瀚,瞬間掃過整個這方天地。
察覺那名人族已經離去,翡翠枝葉徐徐止息,粼粼金光一點點收斂光輝,扶桑緩緩沉寂下去。
四周時間,亦恢複如常。
虛空中,雨水繼續下落,隻不過,略微一動,已然被奔赴而至的大日真火焚作虛無;旭光歡然奔騰,轉眼照耀萬裡,令萬千山水,纖毫畢現;湧動的金水,迅速起伏著,泛出無垠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