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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見愁隻想長歎一聲,問一句到底什麼情況
眼瞧著在自稱扶道山人座下四弟子的沈咎,在問完見愁是否有道侶這個問題之後,竟然遭到了下麵還聚集的所有崖山弟子的反對
而且
他們說出來的話,著實讓人有種冒冷汗的衝動。
若非一路來十九洲的所見所聞,讓見愁對崖山在外的名聲有很清楚的了解,她隻怕要認為這是個土匪窩子了。
前麵,姿態優雅的沈咎也聽見了背後傳來的大片質疑之聲。
他朝著見愁抱歉一笑“見愁師姐莫怪,我崖山弟子向來是這十九洲大地上最癡的一群人,所以不怎麼通曉人情世故,待師弟為你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屁”
下麵立刻有人不給麵子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你她娘的忒不厚道怎麼可以仗著有機會給見愁師伯引路,就先下手了”
沈咎白衣如雪,一張臉上堪稱完美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
見愁隻見他緩緩轉過身去,站在石道上,麵向下麵沸騰的眾人。
“剛才是誰大喊著要追見愁師姐的,給我站出來”
“”
下麵一片的寂靜。
有幾個愣頭青覺得奇怪,終於還是站了出來“我們”
“你們”沈咎唇邊浮出異常純善的幾分冷笑來,他兩手往胸前一抱,“你們是什麼輩分也有資格追求我見愁師姐你們兩個,要叫她師伯要不要我把這件事告訴掌門,看看他怎麼說看看長老們怎麼說”
我去
眾人一瞬間沒了話。
這時候了,大家夥兒發熱的頭腦才算是冷靜了下來。
告訴掌門,告訴長老
那還要不要活了
他們揚言要追求新來的見愁師伯,萬一成了,輩分怎麼算
難道回頭要自家師父見了自己還要低頭
要知道,掌門和四位長老見了見愁也得喊一聲“大師姐”啊
所有人被沈咎這麼一提醒,總算是醒悟過來了。
眼看著沈咎唇邊那一點點純善的笑容,所有人隻覺得背脊骨一寒。
沈咎這孫子
欺人太甚
有人反應了過來“可見愁師伯明明是我們大家的,你憑什麼先追”
“憑什麼”
沈咎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抬起手來,指著自己的一張臉。
“雖然咱們崖山都是靠臉吃飯,但是,本人,才是崖山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你們這麼不滿,是要拔劍不成”
說到最後“拔劍”二字,沈咎的聲音忽然鏗然起來。
那一刹,一座兩丈方圓的鬥盤一下在懸在山腰的崖山道上亮起
陡然出現的磅礴銀光,在這漸漸沉下的夜幕之中,極為耀眼,清晰而奪目
瘋狂旋轉的鬥盤帶起一陣旋轉的靈氣
沈咎衣袍獵獵,翻飛而起,一張臉被這鬥盤一襯,越發俊美起來。
站在廣場下的眾人,抬頭便能瞧見站在鬥盤中心位置的沈咎,同時沒了聲音。
如今沈咎可是元嬰期修士
拔劍
他們哪裡有資格跟沈咎談拔劍
簡直變態
這是明目張膽的欺負啊
可惜,無人敢置喙一句。
眼瞧著自己放出鬥盤就震住了這許多人,沈咎自己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看了見愁一眼。
見愁的目光落在他腳下的鬥盤上,仿佛很感興趣。
沈咎一個閃念過去,腳下萬象鬥盤一閃,便倏忽隱沒在了地麵上。
他回頭向著眾人,放緩了語氣“好了,諸位師侄還是先回去吧,天色已晚,今日諸位為大師姐接風,想必大師姐也感動異常。師尊還交代了我要安頓好大師姐,不能耽誤,大夥兒還是明日見。至於有什麼不服氣的,咱們拔劍台見”
“算了,還是散了吧。”
“原本我也就是湊個熱鬨,咱們崖山有了第一個女弟子,距離有一群女弟子,還遠嗎”
“哈哈哈,是啊。”
“看見愁師伯好像挺和善的,跟扶道師伯祖完全不一樣啊。”
“我也奇怪,師伯祖怎麼會收到這麼這麼正常的徒弟”
“會不會見愁師伯也隻是表麵看起來和善啊”
“不會吧”
有人哀嚎起來。
一片高高低低的議論聲中,人群終於散得差不多了。
見愁站在原地,從中聽出了不少的東西。
她看向沈咎,目光裡帶了幾分探究。
這一位四師弟,似乎有那麼一點點與眾不同。
沈咎見人散了,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
他姿態怡然地走回了見愁身邊,笑道“這一下他們走了,總算清靜了。師父將師姐你交給了我,不如,我帶師姐在這崖山之中轉轉”
見愁暫時沒說話。
她朝著旁邊看去。
從崖山道上來的時候,她記得還有一位曲正風師弟,這一位雖然好像也不很靠譜,可也許比眼前這一位靠譜。
然而,在看清曲正風臉上表情的刹那,她終於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曲師弟”
曲正風依舊用那種奇異的欣賞目光,看著見愁,聲音裡有一種詠歎之感“果然不愧是能把師父帶回來的見愁大師姐啊”
然後,他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沈咎。
“果然不愧是我崖山最俊的沈師弟,剛才亮鬥盤的時候也很有氣勢啊我崖山後繼有人”
“”
這個曲師弟,怎麼有點嚇人呢
見愁無端端覺出幾分危險來,想了一下,還是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問過,回頭去“沈師弟。”
“我在。”沈咎連忙一笑,“師姐有什麼吩咐”
“沒什麼吩咐,不過今日初到崖山,初識沈師弟,覺得沈師弟是個很風趣幽默之人。”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見愁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頓了一頓,續道“方才沈師弟問我有沒有道侶,我的回答是沒有。”
“真好”
沈咎眼前一亮。
見愁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微微一笑,問道“不過,這一路行來,我也有個疑惑,想要請沈師弟幫忙解答。”
“見愁師姐但問無妨,沈咎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毫不猶豫,誇下海口。
沈咎一臉的信誓旦旦。
見愁點頭,問道“你們問人有沒有道侶,是對人表白自己的心跡嗎”
“算是。”
沈咎萬萬沒想到,見愁竟然直接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直白得讓人猝不及防啊
他怔了片刻,才答了兩個字。
“原來如此。”
見愁想,若按這樣說,張遂也算是對自己表白過心跡了
可是
她看了沈咎一眼,終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了。
天邊的紅日,此刻已經沉沉地降入了地平麵。
整個廣場上一片的昏暗,有一彎淡白的月亮,慢慢從天邊浮現,越來越清晰。
見愁看向了右手邊的石梯,從這裡可以下廣場。
她也想去崖山四處走走,所以便抬步而去。
這一番舉動,落在沈咎的眼底,有一種無端端的奇怪。
他連忙跟上見愁的腳步,走在她身邊,一步步走下石梯。
“見愁師姐怎麼不問了什麼原來如此”
“沒什麼好問的,隻是覺得你們修士的道侶,與凡俗世間的夫妻,似乎不一樣。”
見愁踩著那一級一級的階梯,看著廣場邊緣亮起來的燈光,暖黃暖黃,竟有一種看到了往昔村落燈火的錯覺。
然而,她知道不是。
“我來十九洲,在斬業島上,也有人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是道侶。”
聽到這裡,沈咎愣了一下。
見愁卻沒看他表情,笑容淺淡“我在凡間有過夫君,還曾有過一個孩子。凡人興許真是比較俗,要求的是兩心不離,白頭偕老。隻可惜,我沒能得到。修士間的道侶,仿佛要隨意得多,功利得多。我並不喜歡,今日不會,往後也不會。”
聽出來了,這是拒絕。
隻是這一番拒絕的言語,竟然讓沈咎覺出一種難言的感覺來。
隻聽說師父收了個年紀不小的徒弟,可沈咎沒想到,這不僅是個曾嫁過人的有婦之夫,甚至還有過孩子。
她人來了崖山,那孩子呢
沈咎下意識想要問,可在看見見愁臉上那平淡的微笑時,卻不知怎地,一下忍住了。
“我明白了,今日是沈咎冒犯,平日裡這樣輕浮慣了那什麼,還請見愁師姐莫怪”
他假作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嘿嘿一笑,頗有幾分扶道山人的風采。
“還有今日那些師侄們,其實大家說著玩的居多,都沒有什麼惡意的。畢竟我們崖山有女修,是件很稀罕的事情,可能師姐剛來崖山,不很清楚,呃那什麼,反正久了師姐你就熟了”
之前的場景,見愁也看在眼底。
她倒沒看出什麼輕浮來,隻有一種真心實意的熱鬨,看不出有什麼討厭與惡意,自然也沒有什麼介意。
她不過是奇怪,修士們的“道侶”到底是什麼存在罷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最後一級石梯也終於到了,見愁的腳步落了地,站在廣場上抬眼一望,便更能感覺到腳下廣場之廣,對麵高台之高。
“崖山,挺好。”
這語氣裡,有種莫名的笑意,叫人覺得暖融融的。
崖山,挺好。
好嗎
沈咎入門這許多年,竟從沒聽人用這樣暖和又簡單的話說過。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一位大師姐,的的確確是與那些糙得不能再糙的崖山同門一樣的人,倒並非因為她是一名女修這麼簡單。
她跟彆的女修也不一樣。
那一刻,沈咎腦子裡甚至有一個荒誕的想法難道是師尊忽然良心發現,專門給找了這樣一位獨特的大師姐來感化他們
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扶道山人奸詐的笑容。
沈咎惡寒了一下,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連忙把這想法給壓了下去。
“那什麼,反正崖山說大挺大,說小也小。崖山宗門的範圍很大,但是真正的崖山就在此處。這一座廣場,我們都叫它靈照頂,不過一般都作演武之用。”
見愁聽著,點了點頭。
這時候,沈咎終於充當起了一位引路人與解說人,他略略領先前麵半步走著。
廣場很大,他們的腳步不算快,也不算慢。
沈咎朝左手邊一指,那是廣場邊峭立的山壁,似乎有燈光從裡麵透出。
“廣場靠著崖山絕壁的這邊,一般都住人,山壁裡開鑿出了不少房間。方才我看曲師兄已經走了,約莫是幫見愁師姐你準備屋子去了。你再看那邊”
方向一換,是廣場的周邊建築。
“從左邊開始,依次是煉器堂,煉丹堂,觀星堂,執事堂。哦,最右邊這個是佳肴堂,不過一般沒人用”
前麵煉器煉丹見愁還能理解,至於觀星約莫是看天上的星鬥圖,興許還跟萬象鬥盤有關,執事堂也好理解,可是
“佳肴堂”
傳聞修士修煉都是可以辟穀的,怎麼這佳肴堂的名字聽上去特彆像是廚房
說起這個,沈咎伸出一根食指,撓了撓自己腦門,有些尷尬。
“這個麼跟咱們師父關係比較大,那什麼我以為師姐你那個什麼”
他說得斷斷續續,不過一邊說,卻一邊朝見愁做出一個“你知道的”的表情。
見愁竟然輕而易舉地意會了他的意思,想起扶道山人自初見時候起便從未離嘴的雞腿,想起他垂涎於大白鵝的饞樣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明白了。”
見愁這表情,引得沈咎笑出聲來。
“笑什麼”
“沒。”沈咎忍住,“隻是覺得,見愁師姐與師父相處的這幾日,鐵定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