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侯府是否謀反,見愁還真不清楚,她隻知道,張湯羅織罪名的本事乃是一流。
不知怎地,她一時細想了起來,琢磨道“說來,若是謝不臣還活著,知道廷尉大人如今已經是鬼修”
想想都有意思啊
一個心有執念,多少也經手過謝家案子的一部分,早已經斷了謝侯府一夾謀反,不管對錯都認定謝不臣是個“反賊”;
一個心有魔債,謝不臣心裡隻怕從不相信什麼“忠”字,隻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即便謝家真的謀反,也半點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對謝氏一門的覆滅,他必定耿耿於懷,對經手此案的張湯,隻怕亦恨之入骨吧
見愁忍不住在心裡思考起來,這兩人若是碰麵了,該是怎樣的狀況。
可惜了,多半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她說話雖然留了一半,可那意思卻是足夠清楚的。
張湯哪裡又能聽不出來
隻是他不為所動,一眼看穿了見愁所想,卻冷淡道“真有那一日,必叫他斷頭台上伏法。”
“”
好吧,不愧是張廷尉。
這句話,真是聽得見愁忍不住微笑起來“所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張大人與見愁乃是所見略同。不過注定是沒辦法幫助張大人多少了,倒是回頭我去找尋謝不臣的屍體,渃有結果,必定知會張大人。”
“找尋屍體”張湯皺眉。
見愁笑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嘛。再說了,崖山昆吾乃是中域兩大巨擘,從來都是交情深厚,我眼見謝不臣出事,多少也要撿回他屍體意思意思一下。隻可惜,現在被困極域,暫時出不去了,但願我從此地逃出的時候,謝道友還能剩下幾把骨頭吧。”
這風涼話說的,哪裡像是曾經做過夫妻的
就是素性寡淡且不像是個正常人的張湯聽了,都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見愁笑著道“糾纏謝不臣之事到底已無意義,我如今意外身陷極域,無法脫逃,更對極域沒有絲毫惡意,隻想離開此處,回到師門。廷尉大人星夜前來,我便認定大人對我並無惡意。不知枉死城之事,可否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喲嗬
這是直接問老張了
大頭鬼跟小頭鬼都聽傻眼了好家夥,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剛來極域真是什麼都敢說
在經曆過了之前張湯坐下帶來的打臉之後,大頭鬼跟小頭鬼一直憋了一股氣,現在簡直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是不是傻啊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找老張走後門啊,我的閻王老爺啊,平時看見愁大尊你還挺聰明的,現在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見愁涼涼地瞥了那邊一眼,任由他們笑著,卻回頭來,依舊看著張湯。
張湯正襟危坐,一絲不苟,即便是坐在這種破爛的地方,也有一種高居於廟堂之上的冷肅,叫人覺得冰冷而且難以接近。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一張臉,一看便是那種誰也不搭理的硬骨頭的臉。
能不能請張湯高抬貴手,其實見愁自己也沒什麼把握。
畢竟,她對張湯的了解,實在浮於表麵。
“”
有一陣的沉默。
張湯的手指擱在桌麵上,並不移動一下,在有人的時候,他不會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因為多餘的動作,會暴露他內心一些細微的想法,有時候會給人以可乘之機。
克製,謹慎,小心。
這便是張湯給所有人的感覺,也包括見愁。
似乎是沉思了有一會兒,張湯才道“放過你,對我沒有好處。相反,把你的消息告知崔玨,反倒能加官進爵。”
崔玨麼
見愁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笑了“聽說崔大人可是個清官哪,百姓愛戴,身後無數美名傳揚,稱得上是青史留名了。這一次,好像還是崔大判官主持”
“”
張湯那眼簾掀起來,淡而無波的眼眸底下,忽然就起了那麼一分兩分的波瀾。
他注視著見愁良久,而見愁凜然不懼,隻帶著坦然的笑意,回視著他。
張湯是什麼人
“官迷”半個,偏生心裡又有那麼一點追求,一麵是皇帝的刀,一麵是百姓的刀,隻是其為人,實在殘酷冰冷。
京城裡傳聞最誇張的時候,都說張湯家宅老樹之上,鳥雀儘去,隻有烏鴉棲了滿枝。
此人浸淫官場多年,常常周旋各方勢力之間,種種利害關係了然於胸。
隻是,又有那麼一點子臭脾氣。
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麵,都能將三公之中的某一位駁斥得麵紅耳赤,偏偏他自己從頭到尾一個表情,死人臉一拉到底。
清官,酷吏。
一個身後美名傳揚,一個死後還有人歡天喜地地放鞭炮
這倆人能對付
見愁才不相信呢。
她微笑,而張湯沉默。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逝,見愁看了一眼外麵,已經到了最黑沉沉的時候“枉死城的新鬼都是午夜子時入城,廷尉大人,時間不多了”
張湯也隨著她轉動目光,看了外麵一眼。
眼底的神光,便隨之深暗了下來。
這世間,不管是人是鬼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但凡有靈智,心底多少都有那麼一點黑暗的地方,誰也不能避免。
張湯從來不回避自己內心之中的那一片黑暗
他不待見崔玨。
縱使將見愁交出去看似對自己有好處,張湯也懶得行險。
很多時候,他是個很偏執的人。
至於偏執的原因,那就見仁見智了。
到底見愁在中間算不算一點原因,張湯思考了一下,竟然也難以給出答案。
他隻是慢慢地轉回目光來,起了身,直接朝著門口走去,隨意地伸手一揮,地麵上的大頭鬼小頭鬼便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吱呀。”
緊閉的破門,被他雙手打開。
外麵的凜冽的寒風,頓時刮麵吹來。
張湯望著這極域惡土之上無邊的夜,深沉的眼眸一眼看不到底。
沒有溫度的風,將他沒有溫度的聲音,送到見愁的耳邊。
“此時出發,子時抵城,正好。”
輕微的腳步聲起,張湯已經邁步出了門,一身的冷肅不減分毫,可在見愁看來,卻多了幾分飄飄渺渺不知真假的人情味兒。
嗬。
管他是真還是假呢。
順利解決了問題就好。
張湯助她入了城,就像是大頭鬼小頭鬼窩藏了她一樣,回頭來還不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見愁忍不住挑眉微笑起來,也邁步往外走。
大頭鬼小頭鬼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就算是是把他們兩個人的腦子拚在一起,這會兒也完全不夠用。
“你們這這”小頭鬼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正朝門外走的見愁,脫口而出道,“你們這算是狼狽那個為奸嗎”
見愁停下腳步來,站在門檻後麵,思索了片刻,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輕飄飄道“算吧。”
說完,她兩手朝身後一背,腳步輕快地便邁出了門。
原地隻剩下大頭鬼跟小頭鬼在冷風中顫抖直接承認了她居然直接承認了尼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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