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點點頭。
沒多久,夥計引著一位姑娘上了樓,乾隆望去,那姑娘果然容顏不俗,一看就是聰明伶俐的模樣。
姑娘走到乾隆跟前,笑問“老爺傳喚,不知有何吩咐?”
乾隆道“不知姑娘這會兒可有功夫,陪我坐下喝杯茶?”
姑娘便坐。
乾隆問“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瑛麟。”
乾隆點點頭,又問“姑娘年方幾何?”
“剛滿十六。”瑛麟耷拉著腦袋,玩笑一般的說“老爺問的這麼細,莫不是要為小女子做媒?”
乾隆忍不住笑了,道“好爽快的姑娘,聽你這麼說,我倒是很想給你做媒。”
瑛麟站起,為乾隆、福靈安、王進保都斟了茶,最後又為自己滿上,也不看人,隻拿起茶杯,看著茶杯,隨口說“那老爺可能要失望了,小女子不才,名在漢軍旗下,不日就要入京選秀,得經皇上過了眼,選不上,才能回來自行婚嫁,萬一選上了,就回不來了。若選秀過後,還與老爺有緣再見,那就請老爺保媒吧!”
乾隆聽了這話,很是入味,笑道“這話說的極是。隻是,你若一去不回,這裡的生意,又怎麼繼續做下去呢?”
瑛麟仍然隻是看著茶杯,答道“生意而已,做不了,就換個營生,也未必是件壞事。”
乾隆笑道“姑娘心胸如此豁達,擱到哪都會前途無量。我盼著與你有緣再見的那天。”
瑛麟隻是笑笑,又敬了乾隆一杯茶,辭彆道“樓下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就先失陪了。”
乾隆點點頭,瑛麟便離去。
王進保湊在乾隆耳邊,笑眯眯的說“老爺,這姑娘若是知道您……”
乾隆咳嗽了一聲,道“不該說話的時候,話彆那麼多,這點,你可不如你師父明智了!”
王進保忙閉嘴,點頭哈腰的陪笑著。
乾隆在天下會的二樓坐了有小半日的功夫,佯裝喝茶閒聊,實際留心聽著周圍其他茶桌上的一舉一動,太陽落山前,他們又回到了沁芳園。
乾隆主動來見太後,吩咐王進保在外麵守著。
太後也將服侍的人都支了出去,母子二人單獨說話。
乾隆告知道“兒子今日去看了天下會,如皇額娘所說,那裡生意極好。隻不過,兒子在那裡逗留了半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唯一值得稀奇的就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陳家的兩個女兒卻像男人一樣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做事,每天迎來送往那麼些客人,陳可齋倒也放心。”
太後淡淡一笑,道“哀家已經打聽過了,陳可齋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因此把女兒當兒子一樣栽培,這樣分析來看,拋頭露麵也不算稀奇。這二位姑娘,都是知書達禮、才貌雙全,年紀也一般大,隻不過,大小姐瑛鳳的母親是陳可齋的一個小妾,出身太卑微了;二小姐瑛麟雖是嫡出,她娘卻因生她難產而亡,因此是被祖母撫養帶大的。”
說到這裡,太後輕輕的搖頭歎氣,像是有些惋惜的樣子。
“二小姐是祖母撫養的?”乾隆似乎隻聽到了這一句重點,瑛麟的祖母,不就是他正在探索的錢氏嗎?乾隆笑點點頭,問“皇額娘專程打聽這麼多陳家的私事,必有一些目的吧?”
太後冷笑著,道“你親自去了一趟,卻覺得天下會隻是個即興會友的地方,做的都是正經生意,哀家操心有用嗎?”
乾隆笑道“皇額娘的意思,朕聽明白了,您是擔心陳可齋利用官場的結交、生意的往來,在江南一帶聚集勢力,保不齊有一天會對大清不利。”
太後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道“天下會的常客,都是人物,這樣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誰知道都安了什麼心?”
乾隆問“可眼下您也隻是瞎猜,朕也實在看不出貓膩,又能如何?”
太後笑道“這事一點都不難,陳家兩個姑娘再怎麼著,畢竟是姑娘,遲早是要嫁人的。她們的年紀,今年正趕上選秀,你就在選秀時把她們光明正大的留在宮中,陳可齋沒有兒子,不可能不顧忌女兒安危,如此便不能輕易有二心,就算天下會暗地裡有聚集勢力,也不敢胡來,說不定還有可能為大清效力呢!”
乾隆笑而不答,他無法反駁,因為太後這個主意實在太順理成章了。可是,萬一錢氏老夫人就是自己的生母,陳可齋便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瑛鳳和瑛麟也就算是自己的親侄女了,他怎能在選秀時納自己的侄女為妃?
乾隆無奈的歎著氣,又不敢對太後說出自己的顧慮,他甚至疑心太後明知自己在顧慮什麼,才故意提出這樣的主意來試探自己。
離開太後房中,乾隆又思慮,既然瑛麟是被錢氏親自帶大的,一定對錢氏深為了解,若能將瑛麟留在京城,或許有助於解答自己的疑惑。他想來想去,越來越不知下次選秀時,到底該不該留下瑛麟。
這一夜,乾隆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