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雲看到瑛麟這副德性,更加生氣,斥責道“人各有誌,你憑什麼認為那不值?”
瑛麟淡淡的說“那你就自立門派啊!乾嘛一定要跟著他們修行,你自己修行不行啊?”
陳崇雲更加厲聲的吼道“是我的德行不配修行!而不是我師從哪個門派!”
“小聲一點!你那麼大聲乾嘛?”瑛麟阻止著陳崇雲,忙又推開門縫,朝外麵左顧右看。
“做了壞事還怕人聽到?”陳崇雲看著瑛麟,目光變得越來越不屑,語氣也十分不恥“聽說你又殺了胡雲川,殺人很刺激是不是?”
瑛麟心中也被激起一陣怒火,利索的回應道“不錯!刺激的很呢!”
“真是喪心病狂!你怎麼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覺得羞恥你可以不做啊!”瑛麟瞪著陳崇雲,挖苦道“你法力高強,你要是不配合我圓謊,我還能奈何得了你嗎?做都做了,你現在在這裡指責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當初乾嘛去了?為什麼要聽從於我?”
“因為你拿這件事作為見義父的交換條件!”?陳崇雲也瞪著瑛麟,氣憤的說“義父把我養大,我實在沒有什麼好報答的,他年紀大了,能實現的心願也沒幾個了,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千裡迢迢來到這裡,就算水土不服都堅持等待,他不過就想見你一麵而已!你卻左一個條件、右一個借口,我配合你撒謊,配合你隱瞞,忍了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到現在也沒去見他!”
瑛麟不做聲,江湖中人講究言而有信,陳崇雲已經按照約定為她做事,而她推三阻四久久不兌現承諾,是很不地道。
“你今天必須跟我去見義父,我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走!”陳崇雲抓住瑛麟的衣袖,強行推她出門。
瑛麟掰著陳崇雲的手,央求道“雲師兄,你息怒,就算去見我爹,也得周密計劃才行!不然我很容易被王爺發現的!”
陳崇雲吼道“你少來這套!今天你非去不可!”
不由分說,陳崇雲隻管揪住瑛麟的衣裳,將她拖到牆邊,揚起拂塵,飛簷走壁上了牆,攜瑛麟翻牆而去。
剛剛辦完公事回府的福靈安,走在羊腸小道上,聽到了牆邊的動靜,快步趕來,黑暗中看到兩個人影越牆而走,雖看的不太清,觀其背影身形,琢磨著最近發生的事,也大概料得到那會是誰。
陳崇雲拽著瑛麟來到街上,夜晚的街道比較安靜,稀稀疏疏的來往著幾個人。他們走了幾條街,穿過一個小巷子,來到一條燈火通明的大街。這裡有夜市,擺滿了地攤,叫賣聲絡繹不絕。
過了地攤不多遠,茶樓、青樓、賭坊左右排布著,門前都站著人,招呼南來北往的過客。
到一家賭坊門口,陳崇雲推著瑛麟進去了。
賭坊裡麵很熱鬨,這種地方的熱鬨不分白天和黑夜,賭徒們一桌一桌的紮堆,拍桌聲、喝彩聲,一直都不間斷。同桌的人相互間要用喊的方式說話,對方才能聽得到,不同桌的人,再大聲彼此間也是聽不到的。
瑛麟早就習慣了,她父親陳可齋的門人一向擅長隱匿,無論是清雅的詩社,還是嘈雜的戲院,都可以是他們的窩點。甚至達官貴族的府邸,包括曾經在宮廷,都可以藏著他們的人。
兩人沿著賭坊往裡麵走,走入裡間,進了一間庫房,陳可齋和幾個幫派內的乾事正在裡麵談話。
陳可齋看到瑛麟,有些意外,也有幾分激動,他走到瑛麟麵前,笑問“瑛麟,這兩年過的還好嗎?”
“托你的福,還沒死。”瑛麟的眼睛瞟著一邊,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陳可齋知道瑛麟的脾氣,隻是笑了笑,又問陳崇雲“崇雲,你怎麼不事先通知我一聲?”
陳崇雲笑道“我和瑛麟是臨時決定來的,就沒來得及通知義父。”
陳可齋點點頭,向幾個乾事擺擺手,他們都往前麵賭坊大堂裡去了。陳崇雲站在後門那守著,時不時的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陳可齋向裡讓著瑛麟,說“瑛麟,這邊坐,咱們好好聊一聊。”
瑛麟仍是一臉沒好氣的樣子,道“不必坐了,你有話就趕緊說,我忙著呢!沒那麼多功夫陪你閒聊!”
陳可齋深情的望著瑛麟,笑問“你還在生為父的氣?”
瑛麟不答,也不看陳可齋。
“是我對不起你和瑛鳳,你生氣,也是應該的。”陳可齋長歎一聲,又說“來都來了,不妨對我撒撒氣,如何?”
瑛麟冷笑一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隻要見了麵,隻要我對你撒氣一頓,氣消了,我們就會抱頭痛哭、互相傾訴,然後我們就釋懷了,從此和解了,最後皆大歡喜,是嗎?”
陳可齋盈盈一笑,問“難道不該這樣嗎?”
“我想你是看戲看多了吧?你不覺得這樣的情節很俗嗎?”
“那你認為這戲該怎麼往下唱?”
“我覺得我完全可以不跟你唱一出戲!”
陳可齋又是抿嘴一笑,他看瑛麟,還是太年輕,太天真。
瑛麟道“我和姐姐不過是你的棋子,和其他棋子不一樣的是,我們是你的女兒,是你比較關鍵的棋子。但棋子就是棋子,無論關鍵還是不關鍵,都改變不了為人賣命的本質。同樣是賣命,何不為自己呢?我覺得現在這樣好的很!我已經是榮王側妃了,過不了多久,表姐紅杏出牆的消息就會傳到京城,皇上一定會廢除她榮王妃的身份,取而代之的人當然是我!榮王是皇上最得寵的兒子,皇上已經內定他為太子了,我會成為太子妃,甚至皇後、太後!既然我自己已經有捷徑可以登峰造極,我為什麼還要輔助你呢?你還想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你以為我還會幫助你反清複明嗎?”
陳崇雲忍不住反駁道“瑛麟!你怎麼可以自始至終都把自己說成是義父的一枚棋子呢?”
“事實本就如此!”瑛麟眼睛瞟著彆處,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
陳可齋向陳崇雲擺了擺手,陳崇雲又退回門邊,不做聲。
陳可齋笑問瑛麟“你認為滿清那些貴族,會允許一個漢人女子成為皇後嗎?”
“當然不會!但請陳總舵主弄弄清楚,我是滿人,我姓萬琉哈氏!”瑛麟得意的笑笑,趾高氣昂。
“好吧!”陳可齋點點頭,笑道“其實我想見你,隻是想看看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崇雲給我講了一些你現在的事,我很擔心你。你覺得你現在很好,可我看到的你卻是在玩火,而且一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
瑛麟輕蔑的笑著,奚落道“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皇上一直在讓人明察暗訪的抓你,各地的官員認識你的可不少呢!你那些昔日的同僚,人人巴不得獻出你的項上人頭去領賞升官呢!”
陳可齋神情的望著瑛麟,誠摯的說“我已經上了年紀,生死顯得不是那麼重要,可你還年輕。我沒有兒子,隻有你們兩個女兒,瑛鳳已經不幸,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你很自信,你覺得你城府很深,足智多謀,我卻覺得你太天真。你心裡怪我在危險時刻拋棄了你們姐妹,我卻一直在思考我們遇到危險的原因。我們的計劃,每一個環節都很周密,裡應外合,我們外邊的人沒有出紕漏,你的裡麵卻出了問題,我思前想後,泄露機密的人,隻可能是你!”
瑛麟收斂了笑容,她沒有吭聲,她當然知道,當年的紕漏,就是因為她事先泄露了一部分消息給懿澤。她一向覺得懿澤很笨,不擅長順藤摸瓜,而且她那時候也總以為,懿澤就算不會幫她,也不會害她。可是沒想到,就在最後一天,懿澤出賣了她。所以,她再也不會輕信任何人,她也最恨懿澤。
陳可齋語重心長,接著說“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攔,天下會的舊部也都一如既往的聽從於你。可是瑛麟,你不能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屠夫!你要相信一句老話,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天下會之所以能深得人心、多年不倒,靠的就是四個字,誠、信、仁、義!你明白嗎?”
瑛麟冷笑一聲,問“你的旗號一向不是‘反清複明’嗎?那些兵不過是清廷的走狗,死了又有什麼可惜?”
“他們首先是百姓,然後才是清廷的兵!更何況,他們是要跟外國人打仗,保護的是自己的老百姓,何錯之有?天下會之所以反清複明,是因為滿人欺壓漢人,漢人不得不站起來反抗,就算拚上性命也得儘力一博!豈能為了一個人攀上高位而犧牲無辜?”
“夠了!滿嘴的仁義道德,天下會兄弟在亂葬崗白骨堆積如山的時候,你看到了嗎?你怎麼不保護他們呢?你跑的多快啊!為了躲避皇帝的追捕,你三天兩頭的換地方,還不都是靠老百姓不顧生死的掩護你?我不信你!我再也不會信你了!”瑛麟吼了陳可齋幾句,就飛奔到後門,推開陳崇雲,飛快的跑了出去。
後門出去是一個四合院,瑛麟穿過院子,往前直奔院門。陳崇雲飛快的追上瑛麟,在院門處截住了她。陳可齋也從後門走了出來。
陳崇雲抓住瑛麟的胳膊,吼道“我不允許你這樣誤會義父!”
“你走開!”瑛麟帶著一肚子火氣,猛地將陳崇雲撞到一旁,打開了院門。
院門一開,瑛麟愣住了,永琪和福靈安就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