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訣!
懿澤再次拉住胡嬙的手,又是一陣風過,胡嬙幾乎又睜不開眼,再看清楚時,她已經隨懿澤回到了懿澤的房內。
懿澤鬆了胡嬙的手,不帶一句交待的話,就躺下繼續睡覺。
胡嬙卻拉住懿澤的胳膊,懇求道“姐姐,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就去看一看王爺吧!你去看他一眼,比他吃多少副藥都好用!”
懿澤無奈的坐起,甩開胳膊,正眼不看胡嬙,冷冷的問“你的親哥哥是怎麼死的,你是不是已經忘了?”
胡嬙突然又跪在了床邊。
懿澤有些不耐煩的說“你不要動不動就給我來下跪這一套!”
胡嬙哭泣著,聲音低沉的說“我從沒有忘記過我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哥,他希望他所愛的人能過得好,所以他希望你過得好、希望我過得好。王爺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丈夫,我們的幸福都係在他身上,怎麼能不關心呢?”
“是嗎?”懿澤冷笑一聲,帶著嘲諷一般的語氣,笑問“你哥生前,認為你能在王爺這裡獲得幸福?還是認為我能在這裡獲得幸福?”
胡嬙抽泣著,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哥不讚成我嫁入王府,也不看好你的婚姻,那是因為他對王爺誤會重重,他並沒有多少機會了解王爺的為人,他看到的都是我們三個攪合成一團之後的樣子!”
“你沒有經曆我在雲南經曆的一切,所以你現在還會為永琪說話。”懿澤終於正視了胡嬙一眼,冷笑道“也或許,在你的眼中,丈夫本來就是比兄長重要的。你沒有必要在這裡多費唇舌,我不想聽,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因為胡雲川死了,因為人死不能複生,所以我不會原諒、也沒有資格原諒害死他的人,因為,他是為了救我才會死的!我的餘生都是他賜予的,我怎麼可能跟害死他的凶手繼續好好的做一對夫妻?”
胡嬙看得到懿澤眼中的恨,拚命搖頭,解釋道“陳瑛麟才是那個有意害死我哥的人,王爺他隻是被利用了,一時間被衝昏了頭……”
“不要說了!”懿澤突然喝止了,斥責道“沒有見到你哥臨終的最後一麵,真是上天對你的恩賜,讓你可以把仇恨如此輕而易舉的拋到腦後!但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最後的樣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死前有多狼狽!我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這兩個人都是凶手,不用你來提醒我誰主誰次!”
胡嬙說不過懿澤,想起永琪的臥病在床,想起胡雲川葬身雲南,心中百感交集,潸然淚下。
懿澤躺下,麵對著屋頂,沉默無言。
胡嬙嗚咽著,又說“其實……其實王爺是一個很懂得珍惜的人,如果他娶了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他都可以過得很幸福……不幸的是,他都娶了……請你仔細想想我的立場,我應該是那個最不希望你們和好如初的人,我何必苦苦求你去看他一眼呢?那是因為,他這次真的病得不輕,雖然他嘴裡不說,可是我心裡都明白,他是多麼希望你會去看他、去安慰他一句……如果你不去看他,你當真就不怕以後都沒有機會看了嗎?人的生命都很脆弱,他也有可能像我哥哥一樣,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錯過了,你不會後悔嗎?”
懿澤看了胡嬙一眼,如果當真是最後一麵,她想她還是會去見的。但她的經曆告訴自己,胡嬙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永琪也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世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所謂的“病”多半是苦肉計罷了!
胡嬙雙眼噙淚,繼續慢吞吞的說“我知道你對他有太多的恨,這些恨多半是因我而起。如果……如果你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可以離開,我會永遠都不再打擾你們的生活……”
“既然你現在可以離開,當初又為什麼要介入呢?”懿澤冷笑一聲,顯然還是不信的。
胡嬙似乎不知如何作答。
懿澤的目光轉向胡嬙,輕笑著問“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誰?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胡嬙又沒有作答。
“既然你不能告訴我,那我也不會去見他。我根本不想看見他,無論他是活蹦亂跳的,還是死氣沉沉的,如果要我去看他,除非是對我有利的交易!”懿澤說罷,陰陽怪氣的一笑,然後把臉朝向裡側,補了一句“等到什麼時候你可以告訴我真相了,我再去看他不遲。”
床邊又響起胡嬙失落的聲音“姐姐,你真的不能去看他一次嗎?就一次……”
懿澤閉上眼睛,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你真的不怕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我說過,隻要你解答了我的疑問,我就可以去看他一次。”懿澤應了聲,但並沒有動,她以為這樣的威脅是有把握獲得胡嬙的條件交換的,她非常想知道胡嬙得知自己身份的途徑,以及胡嬙潛入永琪身邊的目的,這些答案也許會解開她來人間的諸多謎團。
可是,與懿澤想象的不同,胡嬙沒有解答懿澤的疑惑,也沒有再勸說懿澤,而是站了起來,摸黑慢慢的往外走。
懿澤側著耳朵,聽著胡嬙的腳步聲,夜太靜,讓腳步聲很清晰,甚至是呼吸聲也能聽到。她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胡嬙走到的位置,越來越遠、跨出門檻,就在跨出門檻的一瞬間,胡嬙差點摔了一腳。懿澤略略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隻看得到人形的輪廓,她見胡嬙握著手帕、掩麵蹣跚而去,那背影顯得十分無助。
這一刻,懿澤的感覺似乎在告訴自己,胡嬙沒有撒謊。
在胡嬙離開後,懿澤坐了起來,望著窗外的月亮發呆了一會兒,猶豫片刻,複又躺下,卻怎麼都睡不著,翻來覆去中,不住的想起玊玉的勸言、胡嬙的懇求,尤其是關於永琪之病的那些話。
自從綿脩夭折,懿澤的心總是木木的,再不知心痛是什麼滋味。直到在雲南,親眼看到她的救命恩人胡雲川倒下,她徹底覺得自己已經一個沒有心的人,於是,她讓自己變得沒心沒肺,所以無論永琪做了什麼感人的行動、無論身邊的人說了什麼真摯的勸慰,她都不會為之所動。可是今日,她竟又失眠了。
懿澤告訴自己,她並不關心永琪,但她需要鑒證一下胡嬙是否說了謊。於是她起床穿好衣服,準備到紫薇寒舍一看究竟。
天還沒完全亮,懿澤走出居室,看到金鈿在外間睡得正香,她往院子裡看了一眼,隻見幾個丫鬟正在掃地。懿澤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行蹤,於是隱身離開了蕪蔓居。
自雲南返京後,懿澤的出行多半是隱身的,以至於府中的人常常以為她總是呆在屋子裡閉門不出,實際上,她卻多次跑到千裡之外。
懿澤隱身來到紫薇寒舍的藤琴書屋窗外,窗戶是半開半掩著的,屋裡隻有永琪和卓貴。永琪半坐半臥床榻,身上蓋著被子,手裡捧著一卷書,卓貴在一旁整理舊物。
這樣看著,懿澤也看不出永琪有何異樣。她正猶豫著要離開,回頭卻看到胡嬙也進了紫薇寒舍,正朝藤琴書屋走來。胡嬙推門進屋的動作很慣常,就好像回自己的房間一樣,進去就走到永琪的床邊坐下了。
懿澤沒想到,原來永琪和胡嬙之間關係已經相處得如此隨意,連敲門都直接省了。
永琪努嘴一笑,抬頭看到胡嬙的臉上略顯疲憊,問“今天怎麼過來這麼早?是不是昨晚孩子們又鬨騰了,害你睡不好?”
“我有話想跟你說……”胡嬙剛剛開口,卻看了一眼卓貴,欲言又止。
永琪便叫道“卓貴,你去門外守著,讓我和嬙兒單獨呆一會兒!”
卓貴笑嘻嘻的問“王爺,您現在這個樣子,也乾不了什麼!還有必要讓奴才回避麼?”
永琪瞪了卓貴一眼,卓貴灰溜溜的出去了,並帶上了門。
永琪向胡嬙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胡嬙帶著淡淡的憂傷,低聲道了句“我昨晚去見皇後娘娘了。”
“皇額娘?”永琪吃了一驚,忙直起身子,關切的問“翊坤宮看守的那麼嚴,你怎麼進去的?”
胡嬙低著頭,猶豫片刻,吞吞吐吐的說“是懿澤幫我……是我……我求她帶我去的。”
“她竟然肯帶你去?”永琪更加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