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那日,永瑆和昭婼一起出現在圓明園,親眷們見到,都隻是相互問候,沒一個敢提先前永瑆被訓斥和挨揍的事。但私下的議論,還是少不了,除了嘲笑永瑆被臣子群毆之外,也就是感歎父子沒有隔夜仇,夫妻更是床頭吵床尾和,皇子還是皇子。
不過,自經過了這件事,所有人都認為永瑆繼承大統的希望必然不如永琰,威望大不如前。
懿澤坐著馬車、帶著月餅來到行宮,駕車的還是卓貴,但這次坐車的隻有懿澤一人。因為玞嫿自上次被乾隆踢傷後,就一直住在碧桐書院與綿億作伴,沒有再回榮王府。
懿澤剛下車,就遇到了孟冬。
孟冬帶著綿惠,也是剛下車。
綿惠笑道:“額娘和姨娘未免也太有緣分了,這不早不晚的,都趕著一塊兒到了!”
懿澤也笑道:“綿惠好像又長高了,還越長越好看了。”
孟冬湊到懿澤耳邊,擠眉弄眼的說:“我都不敢見你了,就怕咱倆往一塊兒一站,彆人就說‘看,這倆人又要嘀咕壞主意了,真是臭味相投’!”
懿澤被孟冬的言語和表情逗得笑起來,指著孟冬道:“我已經替你算過命了,你還是當我的丫鬟好,像先前那樣,自然就沒人稀罕議論你了!”
綿惠驚訝的問:“額娘,你不會真的給姨娘當過丫鬟吧?”
孟冬撇嘴道:“呸!我與她一般的出身,都是個千金小姐,什麼時候會去給她當丫鬟?你聽她臭美!”
“瞧瞧!還不敢承認了!行!沒當過就沒當過!”懿澤說笑著,隨著孟冬一起往裡走著。
綿惠跟在後麵,好奇的問:“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孟冬回頭瞪著綿惠問:“你是不是想挨揍了?把昨天的書背一段我聽!”
“我不背!過節還背什麼書啊?”綿惠說著,一溜煙跑開了。
懿澤又玩笑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說不過去就拿背書嚇唬人家!”
孟冬笑了笑,問:“你手裡拿的什麼玩意兒?”
“月餅!我親手做的!”
“給我吃一個!”
懿澤朝孟冬翻個白眼,道:“想得美!我頭一回做這樣的東西,都快為難死我了,好不容易才做成這麼幾個,才不給你呢!”
兩個人說笑著來到同樂園,見到了許多人,也看到了永瑆和昭婼。永瑆正在和永璿說話,永璿的福晉渃汿也在一旁作陪。
昭婼看到孟冬和懿澤,便離開永瑆,走到孟冬、懿澤身旁,問候道:“四嫂,五嫂。”
孟冬笑問:“弟妹近來好些了吧?”
“好多了,我還要多謝兩位嫂子。”昭婼回頭看了一眼永瑆,又笑著說:“經過了上次的事,他變化不少,還親自去我二哥家接了我回去。回去之後,雖然也算不上感情多麼要好,但他不再亂發脾氣了,也沒再對家裡人動過手,連下人犯錯,他也隻是訓斥幾句而已。我和兩位側福晉都覺得日子好過了許多,我是真心感謝你們給我出的主意,你們可彆聽那些不相乾的人議論什麼,兩位嫂子那天給我說的話,我可是一句都沒有透露給誰!”
“我還能信不過你嗎?”孟冬笑笑,也看了永瑆一眼,道:“不過……十一弟能從這件事一下子變了這麼多,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懿澤也配合她們一起笑著,心裡卻明白永瑆變化的真正原因,感動之餘,不自覺就把目光轉向永瑆。
永瑆是側麵對著她們的,不經意間似乎感到了懿澤的目光,也扭頭遠遠看著懿澤。四目交會的那一刻,他們都感到彼此的目光似乎在傳遞著什麼,懿澤禮貌的笑了一下,永瑆也隻好禮貌微笑回應,眼底依然布滿傷感。
懿澤覺得這樣時不時的互視一眼,還是不太好,便向孟冬和昭婼說明要去看綿億,然後離開了同樂園。
事實說明,白天果然比夜晚找路容易許多。
懿澤一路詢問著方向,不多久就找到了碧桐書院,還沒走到綿億的房外,就看見香勰正在跟彆的丫頭踢毽子。
懿澤笑道:“看你們這個樣子,薑姑姑今天肯定是不在。”
香勰聽到,忙跑了過來,低聲對懿澤說:“格格來的可能不太巧,剛才玞嫿格格來叫阿哥一起去同樂園,阿哥沒去,說是等晌午開宴之後再去。奴婢問他為什麼,他說開宴後大家都坐著不動,比較好對付,過去早了,他害怕碰到不想見的人。奴婢想了想,他說的‘不想見的人’肯定是您啊!這下好了,他沒去,您乾脆找上門來了!”
“照你們這個說法,我什麼時候來都是不巧!”懿澤笑了笑,道:“隻管玩你的去吧,我進去跟他說。”
懿澤走到門前,掀開簾子,看到綿億正坐在那裡寫字。
綿億聽到簾子的響聲,抬頭也看到了懿澤,問:“我不是說過了嗎?不準你來我的地方。你怎麼又來了?”
懿澤走到書桌前,將禮盒放在桌上,道:“我來給你送月餅,是我親手做的。”
綿億果斷的說:“我不要。”
懿澤故作不解的問:“為什麼不要?”
綿億更加態度堅決的強調著:“我說過了,要跟你劃清界限。”
懿澤卻輕輕一笑,又問:“那你怎麼把我做的衣服撿回去了呢?”
綿億愣了一下,眼珠子轉了兩圈,解釋道:“你那衣服是按我的身量做的,我若不要,就沒用了,我不想浪費罷了!但是月餅,我不吃,彆人也可以吃,或者你自己吃。”
懿澤風趣的笑道:“可我這月餅,也是為你量身做的呢!”
綿億悶悶的問:“胡說!月餅哪有量身做的?”
“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從前都沒進過廚房,我隻為你一個人下廚,你阿瑪都沒有這份待遇。所以,這個月餅是為你量身做的,你如果不要,我是斷不會給彆人吃的,那就隻有扔掉,然後就浪費了。”
綿億無話可說,繼續低頭寫字。
懿澤隻管把月餅留在桌上,自己抽身離開。她身後又傳來綿億的聲音:“我是不會吃你給的東西的,你就算放在這兒,最後也還是給彆人吃。”
懿澤又回了頭,問:“給誰吃?”
“我……我可以分給丫頭們!”綿億說這句話的樣子,很像一個撒謊沒撒好的孩子。
懿澤笑了,她終於在綿億臉上看到了這個年齡應有的天真和幼稚,心中稍稍舒緩了一口氣,離開了碧桐書院。
香勰在外麵聽到了綿億說的話,待懿澤離去後,跑到綿億房中,拿起禮盒說:“謝阿哥賞賜,奴婢正想嘗嘗索格格的手藝呢!”
綿億忙伸手拿了回來,問:“我幾時說把這個賞給你了?”
香勰道:“你剛才跟索格格說要分給丫頭們的!我都聽見了!你不是常說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嗎?你可不能賴賬!”
“那是你聽錯了!我說的是把這個月餅賞你們!”綿億隨手將乾隆賞賜的月餅拿出來,遞與香勰。
香勰笑問:“原來……在阿哥眼中,禦賜的月餅,這麼不好啊?連‘外人’送的月餅都比不上?”
綿億聽得渾身不自在,問:“說什麼呢?我給你們的東西,一向都是最好的,怎麼能說不好呢?”
“好好好!阿哥對我們最好了!”香勰接過禦賜的月餅,往外走了兩步,忽然扭回來問:“咦?阿哥,你的臉怎麼紅了?該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綿億瞪了香勰一眼,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寫字。
香勰忍不住大笑起來,忙又跑出去和大家分月餅吃。
同樂園開宴後,眾人都按位份坐著,一起看清音閣上的戲班子唱戲。懿澤還是和孟冬同桌而坐,桌上擺的果品佳肴,也是按位份供給的,因此並不是很豐盛。懿澤坐著,偶爾目光掃過綿億,見綿億與玞嫿同座,一麵看戲,一麵相互談笑著。
孟冬奚落懿澤道:“看你兒子桌上,可比你這裡的菜色好多了!”
懿澤聽了,也譏諷道:“你眼皮子就這麼淺,那些也看得上?”
“我不是怕餓壞了你嗎?”孟冬說著,笑了起來。
懿澤歎道:“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們分開後的這些年,你彆的沒長進,貧嘴爛舌的本事可是萬裡挑一!”
孟冬得意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