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共同抵禦魔族之後,懿澤忽然特彆思念綿億,大約是因為肩負了神魔對決的任務,她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死去。失去了永琪之後的她,早已不在乎生死,隻是惦記著綿億說過的那句“我不想當一個沒娘的孩子”。
懿澤來到紫禁城的毓慶宮,卻發現綿億住過的屋子空了,宮人告訴她,說綿億和玞嫿一起搬回榮王府去了。懿澤感到很是意外,忙又回到榮王府,卻不知綿億在哪一處,想當然的就跑到了蕪蔓居,見蕪蔓居的院門外有兩名陌生的護衛把守著,攔住了懿澤的去路。
懿澤竟不知,蕪蔓居幾時竟然有了侍衛?
卓貴從裡麵走出看到,朝兩侍衛吆喝道:“大膽!這是綿億阿哥的母親!”
兩名侍衛拜道:“參見福晉!”
卓貴又向懿澤笑道:“因為綿億阿哥回府,奴才做主,讓內務府撥了幾個侍衛過來,保護咱們王府的安全。”
懿澤點點頭,問:“綿億在嗎?”
“在……在屋裡。”卓貴指著懿澤房間隔壁的一個屋子,舌頭卻像打結一樣,說話吞吞吐吐的。
懿澤悶悶的走進去,看到香勰在床邊坐著喂飯,床上躺著的卻是永琰,一時摸不著頭腦,問:“這……”
“這就是綿億啊!”卓貴緊跟著懿澤進屋,截斷了懿澤的話,然後朝窗外看看,向懿澤努嘴。
懿澤意識到,卓貴顧忌的是院外守門的侍衛,卻不知道他是何意。她看看卓貴,又看看香勰,實在是想明白發生了什麼。
香勰不說話,繼續一勺一勺的給永琰喂飯,永琰張著嘴,完全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
懿澤低聲問香勰:“綿億呢?”
香勰搖了搖頭,不敢大聲,道:“自除夕那夜十五阿哥病了,綿億阿哥在那兒陪著,奴婢就再沒見過綿億阿哥。後來聽說伺候十五阿哥的人都被打發到彆處去了,皇上又精挑細選了些新人去侍疾。然後毛公公來告訴奴婢,說綿億阿哥請旨回自家,與母親和姐姐共享天倫,並擇定在宮女中隻帶奴婢一人,其他宮女仍留在宮中安排去處。奴婢收拾了阿哥的行裝,聽從毛公公的吩咐,跟隨阿哥的轎子,到了榮王府,在蕪蔓居落轎,才看到轎子裡坐的是十五阿哥。孟冬福晉說,從今以後,這就是綿億阿哥,還要奴婢謹記,奴婢從小到大服侍的,就是這位……”
卓貴也低聲說:“奴才也很糊塗,這些天,孟冬福晉和綿惠阿哥倒是來看望的很勤,三天兩頭的過來教阿哥這個、那個,但阿哥到現在,連話也不會說。奴才問這是什麼病,孟冬福晉卻說沒病,隻是失憶,要我們把他當成綿億阿哥,從頭教會一切,奴才實在是不太明白,但也不敢聲張。”
“他的確不是病,皇上既然把人送到我這裡,也是信得過我。我以後隻要有時間,會儘可能多教他,做一個稱職的母親。”懿澤向卓貴和香勰笑了笑,卓貴卻還是糊裡糊塗。
懿澤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但是還是得確認一下具體情況才行。她原本是打算先見綿億,再找孟冬的,可當前這個局麵,她是無法輕易去見綿億了,隻得先來到履王府找孟冬。
孟冬還是像之前一樣,屏退了所有人,並讓綿惠在附近守著,與懿澤單獨談話,兩人交換了這些日子彼此的訊息。果然如懿澤所猜,不止永琰變成了綿億,綿億也變成了永琰。
懿澤嘲笑孟冬道:“這麼旁門左道的主意,你也想得出來!”
孟冬笑道:“自從上次你告訴我,皇上已經內定永琰為太子了,我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改變一件被一群人認定的事其實很難,改變一件既定的大事,更難。我倒要感謝你們那條蛟龍,給我了一個順水推舟的契機,不然……我找不來契機,就隻能製造契機了,之前給永瑆挖坑拆台,我心裡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這樣的事,我可不想再做了!”
懿澤指著孟冬,滿麵壞笑的說:“你終於承認了,你是一直在為永瑆的事良心不安的!”
孟冬戳了一下懿澤的鼻子,道:“哼!我那是為了防止你色迷心竅!”
“哦……”懿澤饒有情調的點著頭,嗲嗲的問:“你是怕我見色忘友,拋棄你吧?你怎麼可以這樣私心霸占人家呢?”
孟冬推了懿澤一下,道:“你惡心死個人了!”
說罷,兩人都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孟冬又一本正經起來,道:“你也彆高興的太早,皇上是內定了永琰的太子之位,也默許了綿億頂替永琰的身份,但大局一朝未定,你就算不得成功。”
懿澤也收斂了笑容,歎了口氣,道:“以前覬覦人間帝王之位,是為了在神魔對弈的棋局中立功,這樣丹陽才有機會重獲自由,勒得海夢神一族也會在神族中有地位,不再受欺淩。可是聽了茱洛的話,我才發現,以前的認知還是太狹隘了,夢神一族的興衰得失,比起世間蒼生的太平安定,還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按茱洛所希望的,去天宮求和。見了天帝和天神們才知道,神魔兩族對弈三百多萬年以來,天神之中,投身到棋盤上去做棋子的人無數,但因大多皆是按照神魔製定的規則,抹去了前世記憶和法力,他們在棋盤上的作為,往往不是那麼的儘如人意,致使這個棋局僵持了三百萬年都不能有一個結局。他們之中,幸運的,人間一行就算是曆劫,雖受儘苦楚,但還能回到本來的身份;不幸的,修行和法力毀於一旦,不再屬於神族或魔族,而淪為純粹的人,生生世世的輪回下去;更不幸的,元神消散,連跌入輪回都沒有,從此在世間完全消失。同為神族,我很為他們感到痛心。之前你跟我說扶持綿億的時候,我雖然動心過,卻更盼著綿億能有一個自由幸福的人生。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急切的巴望著綿億能坐在那個位置,讓神族能在人間這局棋中勝過魔族,結束三百多萬年的對弈之勢。”
孟冬笑問:“你憑什麼認為綿億占位,就是神族贏得棋局?”
懿澤想當然的答道:“綿億是神族的棋子啊。”
孟冬又問:“你憑什麼認為綿億是神族的棋子?”
懿澤對孟冬的發問感到一陣迷惑,又答道:“綿億是我的兒子,是母神的後人,當然屬於神族了。”
孟冬再次問:“可綿億的父親是誰?”
懿澤一下子懂了孟冬的意思,先前她一直盯著神族內部的功勞簿,母神的後人屬於勒得海夢神一族,若立功自然歸功於勒得海,幾十年來,她都是這樣想,想當然的就把綿億劃分為神族之棋了。綿億與天神無關,屬於勒得海,可那是神族以內的事,現在她看重的是神族與魔族對弈,她是母神的後人,永琪卻是魔女之子,乃是魔族的後人,綿億的身份並不能輕易歸屬為神族之棋。
孟冬笑道:“如果我是魔君,我現在定要問你一句,魔族掌管陰司、輪回之事,所以讓茱洛隻能生女兒,讓如蛟也隻能生女兒,你也是神族落入人間皇室的棋子,憑什麼你就能生兒子?”
懿澤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