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勃勃生機裡,卻到處是倒斃的屍體,野狼野豬穿梭其間,爭奪地上的屍體,見了騎兵,隻是警覺的昂起頭,目露凶光,齜牙咧嘴。
茂盛的青草野花下,蛆蟲蚊蠅飛舞成群,掩蓋了花香,到處彌漫著惡臭。
路過的村落,被燒成了廢墟,燒焦的屍體呈各種扭曲怪誕的姿勢。
還一個村莊,村前老樹上掛著老人婦孺屍體,隨著風搖搖晃晃。
烏鴉爭相啄食。
仿佛地獄一般的景象。
這就是李罕之曾經走過的路。
沿途隻有死亡和廢墟。
李曄在後世和平年代,哪曾見過這些?。
大唐不行了,但其他從屍山血海裡爬出的梟雄也不見得多好。
南方藩鎮還好,土地肥沃,人口密集,不至於饑荒遍地,梟雄們樂得收買人心。
但北方從安史之亂起,就是重災區,人口大量凋零,傷口剛剛愈合,又是藩鎮崛起,混戰連連,到了黃巢之亂,更不用多說。
這片土地上的傷痕從未痊愈過。
李曄心中勝利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化作一抹惆悵。
並不是他聖母心腸發作,而是實在受不了這種慘狀,他甚至不相信這是人做出來的事。
也怪不得王珂龜縮進河中府,不願迎戰。
他生於太原王氏家族,從小錦衣玉食,在父輩的隱蔽下從未經過風霜,缺少磨礪,碰到李罕之這種禽獸軍團,怎麼打得過?
能守住河中府,就算不錯了。
太原王氏,自漢代起便是名門望族,東漢末年,著名的王允就是出自太原王氏。
唐高祖李淵父子從晉陽起兵,就是得到了王氏的鼎力支持,中唐一代,王氏都是李唐捆綁在一起,門楣顯赫。
玄宗朝的戰神王忠嗣也是出自太原王氏。
到了唐末,王氏也是唯一掌控一片地盤的七姓世家。
怎麼處置七姓世家,李曄一直沒有頭緒。
連根拔起?那是自尋死路,七姓世家是李唐目前唯一能拉攏的力量。
而且他也沒有這個勢力去拔人家啊,把人家惹怒了,轉身投奔李克用、朱溫,不是一樣的吃香喝辣?
事實上,七姓世家很多都是腳踩兩隻船,到處押寶,比如崔家,大本營在山東清河,一直跟朱溫眉來眼去。
朝廷上肯定有人也跟李克用暗通款曲,隻不過李曄不知道而已。
合為一體?那更是找死,天下大亂的根源就是底層百姓痛恨唐廷腐朽無能,隻顧權貴門閥利益。
對內,漠視底層民生疾苦,忽視底層軍人利益,遮蔽底層文人科舉之路。對外,朝廷一味的姑息各地叛亂,隻求表麵太平,威信逐漸喪失。
正是這個原因,底層精英武人精英文人不鳥朝廷,投奔各地藩鎮,藩鎮由此強盛。
李巨川很典型的例子,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卻沒有任何門路擠進朝堂。
還有敬翔,關中才子,怎麼可能連個科舉都考不上?
到了昭宗,身邊無人可用,不是吹牛大王張浚,就是能力欠缺世家出身的韋昭度,還有居心叵測的韓全誨、崔昭緯、崔胤之流。
黃巢之亂,七姓世家和唐廷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一起虛弱下來。
所以七姓世家迫切需要攀上另一棵大樹,好繼續吸血。
不過這些都不是目前李曄要考慮的事。
他隻知道王家和唐廷有合作需求的,畢竟大唐兩百八十年的天下,大家還算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