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四郎一臉委屈,“陛下是不是漏了什麼人?”
李曄裝不明白,“誰?”
辛四郎頓時大聲叫屈起來“陛下偏心。”
帳中之人都大笑起來。
李曄笑了兩聲,旋即從軟塌上站起,對辛四郎拱手,正色道“若非四郎,朕安能坐在此地?”
辛四郎固然有種種缺點,卻是最忠心的,在潼關之上,麵對廳子都,是他力挽狂瀾,一人擋住幾十人,最危險的地方總有他的身影,數次救李曄的命。
辛四郎滿臉紅光,仰頭大笑,極為得意“哈哈,此乃末將本分,若不是周雲翼攔著,末將早就衝過河去,生擒朱老三!”
帳中唯有高行周悶悶不樂,氏叔琮的突圍令他耿耿於懷。
因為擔心皇帝安危,才提前發動,讓氏叔琮看出不妙,提前跑了。
“諸位與將士們的功勞,軍功曹正在清點,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另一筆賬要算。”那些在陣前被殘殺的百姓,令李曄到現在都不能釋懷。
身為皇帝,不能保土安民,如何收複關中人心?
“現在關中三處出口,俱被我軍封鎖,氏叔琮跑不了!傳朕旨意,關中藩鎮,但有敢收留氏叔琮者,與其同罪!李思孝大逆不道,依附梁賊,為虎作倀,免其鄜坊節度使之職!”
都說秋後算總賬,現在正好是秋後,該跟鄜坊的李思孝算算賬了。
再說這場大戰下來,雖然擊退了梁軍,但損耗極大,打起來仗來,糧草損耗極為驚人。
秋收的六十萬石糧食,才短短的一兩個月時間,人吃馬嚼,已經去了四分之一。
若是不打鄜坊,李曄都拿不出東西論功行賞。
空頭支票打多了,皇帝的公信力就會下降。
不能讓將士們在前線玩命,什麼賞賜都沒有。
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軍隊的戰鬥力會直線下降。
而且拿下鄜坊之後,整個渭北的肥沃土地連成一線,隻要興修好水利,又是萬頃良田。
諸將目光灼灼。
“拓跋雲歸,朕把蒲津關交給你!”
“末將領命!”
“周雲翼,你部騎兵追著氏叔琮,不需與他交戰,把他往西北方向驅趕。”李曄想以氏叔琮試試西北諸鎮的反應,特彆是朔方韓遵對朝廷的態度。
當然,氏叔琮可以不入朔方,而是向北進夏綏定難軍。
而李思恭有很大可能收留這支梁軍孤騎,那樣正好給了李曄討伐的借口。
至於氏叔琮這個弑殺昭宗的劊子手,李曄已經不打算給他活路。
“其他諸軍,隨朕前去坊州問罪!”
坊州是鄜坊鎮的治所,因其境內有馬坊,武德年間,以坊州為名,此地不僅是漢唐重地,亦是華夏先祖黃帝的陵寢之地,上古時代,華夏先民便在此地休養繁息。
這樣一個地方淪落外族之手,簡直是對中原帝國的侮辱。
唐軍在同州休養了十日,張承業將後續輜重糧草運來,大軍才動身。
鄜坊和夏綏的請罪書早已送達李曄麵前,他看都不看,當著使者的麵一把火燒掉。
這麼多唐民在眼前被殺,已經觸動了李曄的逆鱗。
五日行軍之後,大軍依次到達坊州城下,為了壯大聲勢,李曄連輔軍都壓上,四萬輔軍,三萬戰兵,加上民夫,差不多十萬人兵臨城下。
坊州大門緊閉。
李曄騎馬帶著親衛圍著坊州城轉了一圈,見守城都穿著唐軍甲胄。
不過黨項人跟中原人長相差不多,一時也難以確認是不是唐人。
“城上人聽著,陛下天軍已到,爾等休要冥頑不靈!”幾百親衛衝著城頭大喊。
“黨項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陛下稍待,半日之內,末將必打破城池!”高行周躍躍欲試。
李曄詔令已經在大義上否定了黨項人對鄜坊的統治權。
人心浮動是難免的。
文德元年,鄜坊節度使東方逵病逝,朱玫作亂長安,李思孝趁亂襲取鄜坊,僖宗駕崩,昭宗剛剛繼位,朝廷自顧不暇,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黨項人經營鄜坊至今,也才六七年時間,整個鄜坊境內唐民對黨項人並不認同。
遠不是經營百餘年的夏綏鎮可比。
城上守軍見了天子旌旗,一個個畏畏縮縮,如喪考妣。
“高將軍何必著急,鄜坊是我華夏故地,能保留一分生機是一分。”李曄還指望靠坊州的府庫給將士們發福利。
聽到皇帝這麼說,高行周也就不再堅持了。
過不多時,一六十左右的老者顫巍巍的出現在城頭,穿著唐人衣冠。
李曄還以為是李思孝手下謀士,沒想到此人直接對著李曄哭拜,“末將李思孝拜見陛下,前番冒犯陛下,皆是不孝子李成齊所為,末將並不知情,還望陛下明察!”
唐軍在跟梁軍大戰十幾天,又在同州準備了十天,這麼長時間,都沒見他來請罪,現在大軍一到,李思孝推脫的一乾二淨。
這簡直是侮辱李曄智商。
李曄心中冷笑,也不生氣,麵上一團和氣,“原來如此,朕錯怪將軍了,將軍快快打開城門,朕向將軍賠罪。”
李思孝當然不會傻到真的打開城門,在城頭哭哭啼啼,然後“哎呀”一聲,暈了過去,被身邊的侍從接住。
早不暈,晚不暈,偏偏這個時候暈。
果然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李曄有這個耐性墨跡,身邊的辛四郎沒有,扯著喉嚨大吼“死了沒有,死了就快把城門打開,戰又不戰,降又不降,卻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