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之下,長矛鋒刃上閃著紅光,士卒們眼神嗜血。
“看來兄長是不給我活路了。”張行瑾沒想到李繼顏這麼急不可耐的動手,他隱隱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李茂貞的一千本部精銳不在。
“二弟以前也不是沒給本將活路嗎?”李繼顏恨聲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張行瑾給賴力一個眼色,賴力會意,旋即大聲以吐蕃語呼喊起來。
幾個頭人猛然抬起頭,先看看賴力,再看看李繼顏。
李繼顏平時的心思都用在明爭暗鬥之上,不懂吐蕃語,不過他分的清形勢,“不要聽他胡說,大帥已經下令,此人居心叵測,今日必殺此獠。”
“大帥人都沒看到,你憑什麼說這些?分明是你狼子野心,想除掉所有人,獨占廓州城。”慕容敞大聲罵道。
李繼顏兵力占優,加上平時一直吃肉,士卒身體素質反而有了提升,在疫病中活下的人最多。
“鏟除李繼顏,解救大帥,吾與爾等共享廓州!”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虛情假意了。
有人帶頭,頭人們豈會坐以待斃?
紛紛響應張行瑾,“鏟除李繼顏,共享廓州!”有意無意忽略了“解救大帥”四個字。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即使整個隴西大變天,他們依舊如井中之蛙一樣不聞不問,隻盯著眼頭一點利益。
“敬酒不吃吃罰酒,殺!”李繼顏拔刀怒喝。
外圍士卒豎起長矛,陣列森然,層層推進。
各部頭人大者百人,小者幾十人,戰起,亂做一團,如無頭蒼蠅一般撞向矛陣,下場可想而知,沒有裝備和陣型,在長矛麵前隻能是送死。
這些人固然是勇悍,可惜實力差距太大,有些聰明的知道往張行瑾這邊靠攏。
張行瑾收攏士卒,四麵都是敵人,硬拚是找死,他目光看向正在大門前,得意洋洋的李繼顏,大吼一聲,“擒賊先擒王!”
說完帶頭衝向李繼顏。
賴力和慕容敞緊跟其後。
李繼顏麵前一隊兩百人的刀盾兵,試圖擋住諸人,張行瑾等人如下山瘋虎,如何擋住住?
“受死!”李繼顏怒喝一聲,能被李茂貞認為義子,武勇是第一選項。
二人麵前的刀盾被衝開缺口,張行瑾、賴力、慕容敞身披上乘劄甲,尋常橫刀,傷不了他們。
李繼顏帶著親兵迎了上來,兩股兵力戰在一處,火光時隱時現,鮮血四濺激飛。
亂軍中二人相遇。
剛才還兄弟情深,現在都不裝了,當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不共戴天。
二人你來我往,刀鋒上撞出火花。
張行瑾畢竟不是以武力見長的猛將,十幾回合,漸漸招架不住了,賴力和慕容敞都被亂兵分割開來。
李繼顏嘴角的冷笑越來越盛,“二弟,你敗了!”
望著越來越近的刀鋒,張行瑾氣喘如牛,雙臂都快抬不起來了。
“李茂貞究竟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殺了你,本將以廓州和父帥的人頭歸降陛下,照樣吃香的喝辣的。”李繼顏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張行瑾有種狂笑的衝動,說到底,李繼顏和他的目的差不多。
可惜兩人注定是陌路。
李繼顏率親兵衝散張行瑾,兩方士卒就陷入混戰,外圍矛陣絞殺下,頭人們的散兵遊勇死喪殆儘。
包圍圈越縮越小。
形勢大好,李繼顏也就有了多說話的興趣,“二弟啊,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有這麼一天,隻可惜你孤高自傲,寧願餓死都不吃肉,你的那幫手下,跟你一個德性,早知今日,還會跟我搶嗎?”
張行瑾力量恢複一些,不過他知道自己不是李繼顏的對手,“我已經說了,我隻想活著出去,廓州城是你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們隻能死戰到底,到時候你傷亡慘重,還能掌控廓州城嗎?”
廓州城裡,不隻是張行瑾和李繼顏兩股勢力,還有拓跋謙的部眾。
火光中,李繼顏的臉色變了變,兩人相處兩年,對彼此也算了如指掌,張行瑾個人武勇不怎麼樣,但機謀出眾,沒有他計策,李茂貞也走不到這麼遠。
李繼顏幾次提刀,又放了下去,“二弟,你的不錯,為兄放你一條活路,都住手!”
矛陣應聲而至,混戰的人也漸漸脫離,各自回歸本陣。
張行瑾長歎一口氣,總算撿了條命。
“我兒為何要住手?”刺史府中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平和中甚至帶著些慈祥。
“父、父帥!”張行瑾和李繼顏同時驚呼起來。
“你、你不是病入、膏肓了嗎?”李繼顏結結巴巴道。
首先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杆長槊,接著是略顯老舊的明光甲,然後是李茂貞溫和的臉。
臉上沒有絲毫病態。
廓州刺史府前的主街上,馬蹄聲轟鳴,由遠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