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天後斥候帶來的消息,再度令李曄震驚了。
歸義軍風雪行軍,夜襲西州,三千回鶻貴人、耆老被歸義軍捕殺,仆固天王在高昌行宮過冬,鞭長莫及,北麵隻剩下一個庭州。
李曄忽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統兵主將是誰?”
斥候道“風雪太大,隻能打聽到是個吐蕃人,還是涼州出身。”
“涼州出身?”李曄腦海裡瞬間閃過折逋缽督,不過其家眷都被斬了,吐蕃人若有這樣的牛人,不早就拿出來抵抗唐軍了?
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不過這也正常,原本的曆史進程已被改變,中土牛人一抓一大把,沒道理河隴、西域就沒有牛人。
隻不過這個吐蕃人的出現,讓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李曄的預期。
西域四大勢力之中,毫無疑問歸義軍勢最弱的,但它通過戰爭獲得的紅利,能瞬間令其膨脹起來。
再說張承奉也是野心容易膨脹的人,
西州是回鶻人的老家,老家都被抄了,對回鶻人的打擊何其之大。
西域的勢力格局徹底失衡,不難想象新一輪的洗牌將要開始。
風雪彌漫之中。
仆固天王剛收到西州傳來的壞消息,整張臉比外麵的雪天還要冷,“我父子兩代浴血苦戰,才從吐蕃人手中奪得立足之地,張承奉這是不給我們回鶻人活路了!”
帳中一眾人將領都憤怒起來。
伊州丟了,他們覺得春暖之後,奪回來就是,但西州丟了,性質就完全不一樣。
西州是他們的老家。
如今兩邊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格局。
“傳我命令,大軍明日啟程,決戰歸義軍!”
“大汗不可,歸義軍有如此膽量,如此實力,背後沒有人支持是不可能的!”帳中一白發老者道。
“米達乾,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臣下的意思很明白,是大唐,大唐在背後支持歸義軍,如若不然,張奉承豈有如此實力?大汗或許能擊敗歸義軍,但背後的大唐呢?”達乾不是人名,而是回鶻的人官名。
米達乾原名迷懷玉,是一名西域回鶻化的唐人,輔佐仆固俊、仆固天王兩代,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被回鶻人尊為最有智慧之人。
所以米懷玉的話,仆固天王不得不聽,但越是聽下去,眉頭就越是深鎖。
如今的西州回鶻與歸義軍充其量隻能算是小國,沒有力量抵抗大唐。
作為一族之主,一國之主,仆固天王想的更深更遠,唐廷的回歸,不僅是曾經的帝國歸來,而是中土文明的回歸!
“哼,當初是你一力主張結好唐廷,現在換來的就是這個?唐人都是喂不飽的豺狼,如今回來,就是要吃掉所有人所有牛羊所有土地!”堂中一員回鶻大將嗬斥道。
立即引來一眾回鶻將領的附和。
“都住嘴!”仆固天王大喝一聲,“你們隻知道爭吵,現在歸義軍刀子伸到脖子上來了,你們不想著怎麼反抗,居然還在爭吵!既然你們都反對米達乾,那麼你們倒是出出主意!”
沒人說話了,也沒人敢說話。
堂中詭異的安靜下來。
大唐的威嚴壓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對歸義軍,他們或許還有舉刀反抗的力氣,但對大唐,他們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回鶻有句名言,衰弱的獅子也是獅子。
良久之後,米懷玉道“現在擺在我們麵前隻有一條路,求援!”
“向誰求援?於闐?”仆固天王苦笑道。
於闐向來都是跟歸義軍穿一條褲子,隻要於闐聽到歸義軍背後的手是大唐,恐怕於闐會第一個倒戈攻打自己。
“喀喇汗!”米懷玉目光一閃。
仆固天王神情呆滯起來。
“我們剛剛與博格拉汗打了一仗,現在又向他求援,豈不是在做夢?”回鶻將領不屑道。
米懷玉道“三年以前,博格拉汗被薩曼人擊敗,都城怛羅斯都被攻陷了,博格拉汗遷徙至伽師城,對他而言,最大的敵人是薩曼人,我們主動求和,尋求援軍,博格拉汗是樂於見到的,大汗與博格拉汗、阿爾斯蘭汗同出一脈,都是回鶻人,現在東西兩麵夾擊,回鶻人必須團結起來!”
堂中變得更安靜了。
“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仆固天王眼神逐漸轉冷。
“臣下當然知道,回鶻人若要崛起,就必須團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