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俊猛攻江陵,守將鄭準抵擋不住,開城投降。
李曄望著天空中南飛的大雁,天氣又開始寒冷下來,荊南戰事也差不多到了收官的時候。
這場戰爭,在沒有梁軍的介入,本身就沒有多少懸念。
而實際上,成汭算是被朱溫賣了。
但他引兵北上的時候,梁軍的主力已經折返光州。
當然,成汭也有自己的野心,襄州,或者南陽平原都在他野心之下。
為了這場大戰,李曄耗費的力氣遠在攻伐荊襄之上。
單是青壯就出動了四十萬,加上十二萬唐軍,動用了五十萬人,這大半年來,耗費的糧食就有一百萬石,錢帛超過六十萬緡。
若非河隴源源不斷的輸血,唐軍早就撐不下去了。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唐皇帝宣喻荊南將士,成汭欺君罔上,罪在不赦,陛下有好生之德,不願荊南血流成河,爾等可開城投降,既往不咎,有擒殺成汭者,黃金三百兩,連升三級,荊南已複歸大唐,父母妻兒皆在家中翹首以待,爾等勿要執迷不悟。”
一封封勸降書射入城內。
這是李曄最後的通牒。
成汭已經沒有資格站在李曄麵前。
然而令李曄沒想到的是,過了兩個時辰,城中沒有任何動靜。
李曄歎了一口氣,“攻城。”
這一次是唐軍正兵,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記錄在樞密院的兵備誌中,所有戰功都被軍功曹記錄在案,所有武賁的名字都刻寫在天心閣的四麵牆壁上,而陣亡者的英靈收容於大唐忠魂碑。
有忠魂則有軍魂。
李曄親自擂起戰鼓。
天地間的肅殺之氣都在戰鼓聲中凝聚,灌注在唐軍身上。
仿佛整座荊門城都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敵軍雖有十萬之眾,但在我軍麵前,不過土雞瓦狗!”李筠親自督軍而上。
杜晏球持刃在左,辛四郎持盾在右。
投石機彈如雨下,神羽都箭如飛蝗。
就在唐軍呐喊著將要登城的時候,城牆上的守軍卻忽然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城上。
城門“吱呀”一聲打開。
成汭自縛全身五花大綁自縛出城,一路哭嚎著“陛下呐,臣有罪,臣糊塗啊。”
李曄頓時像吃了一隻蒼蠅般惡心。
都打的昏天暗地了,才想起來要投降?
“成節度這是乾什麼?來人,快快鬆綁。”雖然心中惡心,但還是要虛與委蛇,畢竟他身後還站著將近十萬的荊南軍。
成汭全身是新鮮血跡,盔甲上還有幾處橫刀砍斫的痕跡,不難想象,兩個時辰之前,他在城中的凶險經曆。
荊南軍中有大把的人想用他的人頭換榮華富貴。
“陛下,臣知錯了,臣再也不敢了。”解開繩索後,成汭一把跪在地上。
“彆啊,成節度不是說朕殘害忠良,昏聵無能嗎?”
“此乃奸人挑撥離間,臣乃武人,大字不識一個,豈會寫那些東西?都是手下的窮酸們自作主張,臣、臣這就去砍了他們。”
如此鬼話連篇,居然麵不紅氣不喘,張口就來。
李曄不得不佩服,翻臉是常有的事,這人能把翻過去的臉,再翻回來,也算是人才。
“行了行了,你雖然投降晚了點,但畢竟使十萬荊南軍免於屠戮,即日起,免去荊南節度使,封上穀郡公,長安城中賞賜良宅一座。”這廝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既然天不殺他,李曄犯不著因言語殺人,留著他還可以當個牌麵,做給其他藩鎮看。
這人也算是唐末一代傳奇,出身軍人世家,醉酒殺人,出家為僧,後投奔秦宗權,稍有羽翼,就遁入火門山為匪,結黨千人襲擊歸州,然後招募流民,加以訓練,得三千精兵,然後攻陷趙德湮大將王建肇駐守的江陵。
此時的荊南屢遭兵災,還有趙德湮蔡兵的荼毒,人口隻剩下十七戶,成汭幾年間,就讓荊南恢複生機,還鼓搗出十萬大軍。
這便是李曄不殺他最主要的原因。
此人跟張全義一樣,屬於難得的人才。
李曄打算在長安閒置一段時間後,重新啟用。
有了成汭這個標杆,荊南各地紛紛歸附,夔州刺史趙武、歸州刺史賀隱紛紛投誠。
不過就在李曄收攏荊南殘軍時,王建搶先一步,派遣大將王宗滌攻取合、忠、萬三州,還上表李曄,此三地蠻人眾多,恐驚擾聖駕,他王建不辭辛勞,為陛下解決麻煩。
拿下荊襄和荊南後,唐廷與蜀中的關係就微妙起來。
而忠、萬二州,就是後世的重慶地區,蜀中的東大門。
王建的行為已經非常明顯了。
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
自從王建獻上女兒以來,對李曄恭恭敬敬,沒有任何非分之舉,就算李曄五千裡出兵西州,王建也是老老實實當他的蜀王。
並不是所有藩鎮都如朱溫一般磨刀霍霍雄心壯誌。
李曄下詔表彰了王建,以安其心。
如今,荊襄荊南大局已定,李曄目光不可避免的瞄向淮南。
乾寧六年十一月初九,就在李曄剛剛整編荊南軍,招募水軍的時候,江淮傳來一道消息震動天下。
潤州刺史安仁義反叛楊行密,舉兵攻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