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決定告訴張承業之後,張承業衝李曄拱手,“陛下自有聖裁。”
“張公難道就沒什麼想對朕說的?”
“大唐自有天命在身,臣凡夫俗子,不通天命,惟願陛下聖體安康,大唐自會如日中天。”
這話雖然是在恭維,何嘗不是表明忠於李曄的態度?
其實在李曄看來,就算立了太子,李裕能不能坐穩還是兩說,除了他自己的努力,還要看造化了。
天複三年五月,立儲的消息正式昭告天下,李曄為了平衡其他皇子,也一一封王,次子李祤封棣王,三子李禊封虔王,四子李禋封沂王,李禕封遂王,就連李柷也封了輝王。
長安再次熱鬨起來,李曄頒布了大赦的詔令,減免一些貧瘠邊地的賦稅。
與長安相反,汴州一片愁雲慘霧,城內到處掛著白幔,行人披麻戴孝。
梁王府哭聲震天。
王妃張氏殯天,對朱溫是重大打擊,對汴梁也是。
朱溫起於草莽,豺狼之性,輕於殺戮,動輒滅人滿門,每次朱溫起了殺心,都是張氏勸阻,保全無辜,梁軍有今日之勢,張氏也多出謀劃策。
朱溫遇大事不能決,常問於張氏,其謀多切中要害,梁軍上下敬畏欽佩。往日朱溫率兵出征,中途卻有張氏使者至,言奉張夫人之命,戰局不利,請速領兵回營,朱溫就立即下令收兵返回。
如果汴州百姓對朱溫是敬畏,對張氏就是由衷的愛戴了,是以她離世,披麻戴孝者不知凡幾。
朱溫以皇後之禮下葬張氏不久之後,又追諡張氏為貞元皇後,其心不言而喻。
汴州文武心領神會,剛剛過了守靈之期,勸進之聲大起。
“大王戰黃巢,滅秦宗權,有大功於天下,今唐室失德,天下板蕩,大王深孚關東士民之心,順天應命,當繼大位!”寇彥卿帶頭,朱友裕、朱友貞、朱友珪、張歸霸等聯名勸諫。
就連新歸附的杜荀鶴,也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勸進文章,文辭華麗,朗朗上口,汴州文人爭相抄誦。
倒有幾分洛陽紙貴的意思。
朱溫卻在府中扭捏著,“孤深受先帝重恩,才有今日,當今陛下雖不賢明,為群小蒙蔽,但孤怎可大逆不道?諸位莫要再言,當整軍備戰,以百萬雄兵清君之側。”
有時候鬼話說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汴州百姓也信了,畢竟從懿宗朝起,關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跟著王仙芝黃巢造反。
至少在中原和山東,唐德已失。
六月,梁軍各大將再次上表勸進,牛存節、胡真、王景仁還弄了一份血書上來,聲言朱溫不進大位,二十萬梁軍軍心不安。
這一次朱溫保持沉默。
如今汴梁與唐廷徹底撕破臉皮,天下形勢異常明朗,皇帝早在八年前就褫奪了朱溫所有的官爵,稱其為賊。
朱溫拿下江北,實力大增,野心自然跟著大增。
沉默就是默認,很多人比朱溫更著急,六月中旬,汴州百姓蜂湧至梁王府前,跪倒在地,請求朱溫進大位。
而梁王府中,朱溫冷冷的目光也在敬翔、李振身上轉動。
“唐室有中興之象,皇帝勵精圖治,唐軍複振,大王雖是天命所歸,但此時進大位,招人嫉恨。”敬翔滿臉憂色。
他不是不知道朱溫的野心,也更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廢話,天下能規勸朱溫的人已經離世。
不過,他還是說出心中所想。
“敬先生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形勢隻在唐梁之間,我軍西南兩麵與唐軍相接,北麵魏博向為大王之臣屬,盧龍劉仁恭,正是我軍下一步的獵物,大王此時進大位,可振士民之意,堅將士之心,天下大勢至此,已經沒有回頭路,大王與唐廷不死不休,何須再遮遮掩掩!”
毫無疑問,李振的話更貼近朱溫的心。
朱溫大笑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