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聲音在李曄耳中,怎麼聽怎麼覺得色厲內荏。
“難道李存勖要狗急跳牆了嗎?”李曄一陣冷笑,領甲兵出帳。
晉軍在汴水上架起六道浮橋,不過現在正是汛期,汴水洶湧,浮橋很快又被衝毀。
神羽軍投石機、床弩也發動了。
投石封鎖河道,浪花飛濺,如同沸騰了一般。
晉軍在東岸根本站不住腳。
留下幾百具屍體撤退。
李曄遙望晉軍中軍大營裡的牙纛,暗想他們現在不退,以後就沒機會了。
算算時間,楊師厚應該到了幽燕。
河北捷報傳來,就是唐軍全麵反攻之時。
晉軍退去不到一個時辰,又發動了新一輪的進攻。
還是架浮橋,兩岸對射。
然後留下幾百具屍體,灰溜溜的退走。
如此進攻了四次,天色也暗了下去。
初夏的風,呼呼從東麵吹來,帶著一絲清新與一絲血腥。
正在帳中假寐的李巨川忽然睜開眼,“晉軍今夜必有動作!”
“哦?”李曄放下從長安送來的奏章。
“李存勖白日佯攻四次,意在疲我,臣料定李存勖今夜或是發動總攻,或是準備退軍!”李巨川的小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發著幽光。
“有道理!”
退軍?李存勖還能退到哪去?此次南下失敗,等待他的隻能是敗亡。
但以李存勖的脾氣,他會退軍嗎?
一個賭徒押上所有籌碼,在攤開底牌之前,會收手嗎?
李曄長身而起,“李存勖今夜必發動全攻!來人,傳令諸軍,準備迎戰!”
李曄和李巨川走出帳外,漫天星鬥,星漢燦爛。
記得前世聽過一個傳說,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辰。
這麼多的星辰,也不知道陣亡了多少人。
不過眼下不是傷感的時候。
如果不能擊敗李存勖,以後還會死更多的人。
殺戮本就是這個時代的宿命。
一部華夏史,其實大部分時代都處於戰爭時期。
短暫的和平盛世,迎來的是更慘烈而漫長的殺戮亂世。
唐軍大營早已是銅牆鐵壁,鹿角、塹壕、土壘層層疊疊。
李曄在黑夜中與親衛都巡視各營。
在宣教使的引導下,將士們士氣尚可,把統一河北重振大唐當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們是大唐振興的最直接受益者。
兩個多時辰,對麵沒有任何動靜。
辛四郎懷疑的看著李巨川,“不會是搞錯了吧?”
眼看天就要亮了。
李巨川乾笑兩聲,不敢跟辛四郎這個莽夫爭執。
辛四郎在長安惡名遠揚,直來直去,由著性子來,除了皇帝,什麼人都敢得罪。
很多人私下說,若不是皇帝罩著,辛四郎早就被打死在街頭。
“斥候也說東岸沒有動靜。”薛廣衡道。
李曄盯著遠處火光搖曳的晉軍大營,“不,既然不在東麵,肯定在南麵!”
汴水不止王滿渡一個渡口,下遊十裡還有沙河口,往東南七十裡還有白鷺渡口。
上一次就有騎兵從東南而來。
能渡河的地方太多了。
剛這麼想,李曄忽然感覺地麵震動了一下。
接著西北方沉沉夜色中傳來陣陣轟鳴。
到底還是來了!
看不見的敵人最可怕,看見的也就不足為懼了。
西北麵的營壘中傳來投石機發動的聲音。
火箭如萬千星辰一般升向天空,驅退了夜色。
然後落在大地上,烈焰拔地而起。
晉軍騎兵一個個從黑暗中顯露身形。
暗紅色的潮水鋪天蓋地一般湧來。
李曄心中有種直覺,李存勖要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