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被劉知俊攻陷,周德威被擊退,晉軍就已經處於戰略頹勢。
李存勖唯一的機會就是擒殺皇帝。
不過這個機會更加渺茫。
李曄不是苻堅,也不是竇建德。
依仗強大國力,唐軍戰力與意誌實際上已經超過晉軍。
隆隆戰鼓聲中,仿佛兩把利劍露出絕世的鋒芒。
黑甲與銀甲湧入戰場,便掀起了兩股腥風血雨。
這是晉軍第一次麵對黑雲長劍都與親衛都。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如落葉一般被兩股狂風橫掃。
重甲、戰馬、驍將、銳卒,所有李存勖為之驕傲的東西,統統被撕碎、斬落。
兩支唐軍沉默如野獸,眼底泛著一絲絲血紅。
一支是從秦宗權時代就馳騁戰場的凶獸,父退子繼。
一支是跟隨李曄起家,經曆重重艱辛、血戰,磨礪而成的精銳。
除了隆隆戰鼓聲,戰場上其他的聲音仿佛忽然間消失了。
隻有刀光劍影、血肉分離。
李存勖一向自負野戰能力強大,自潞州之戰、柏鄉之戰大破梁軍之後,自認為天下無敵,看不上南軍。
年輕人狂妄一點沒有錯,不狂就不是年輕人,但不該一葉障目。
這也導致晉軍驕狂比唐軍還要嚴重。
明明應該采取守勢,卻固執的相信用刀子可以砍翻大唐。
明明局勢已經不利,卻偏偏要孤注一擲,主動上來玩命。
大力並不總能出奇跡。
賭徒不可能每次都獲勝。
對上曆史上腐朽的後梁也許可以,對新生的大唐無異於找死。
當然,這也跟李存勖的經曆有關。
一出山就是潞州大捷,然後橫掃盧龍,數次擊潰契丹,接著柏鄉之戰,橫掃魏博,拿下盧龍,與大唐隔河相望。
輝煌的勝利迷惑了他的雙眼。
戰場如同風卷殘雲一般。
黑雲長劍都與親衛都帶動了唐軍的士氣。
被壓著打的前陣李筠揮舞陌刀奮起,高行周步騎殺透重圍,許存領甲士血戰在前,杜晏球指揮陝州軍分割戰場……
一方士氣如虹,另一方就會跌落穀底。
忽然之間,北麵段凝部丟盔卸甲,兩萬多人直接逃竄。
這直接加速了戰場的進一步崩潰。
唐軍高歌猛進,殺出營壘。
神羽軍也放下弓弩,提長矛進駐戰場。
李曄看準形勢,把鼓槌交給皮包骨的李巨川,大吼一聲“勝負就在眼前,隨朕殺敵!”
“誒……陛下……”李巨川雙手抱著鼓槌獨自風中淩亂。
李曄挎上戰馬,手持長槊,左手辛四郎,右手夏魯奇,身後一眾甲士。
“殺敵!”李曄雄心萬丈的揚起長槊。
如果之前還能苦撐一下,李曄到達戰場之後,晉軍便徹底崩潰了。
皇帝都上場了,士卒全都振奮起來。
仿佛有無窮的力氣灌入身軀中。
李曄還未接觸到敵軍,敵人已經崩潰了,或退散,或跪地投降。
也有一些晉軍悍將死命撲到李曄麵前。
但最終飲恨在辛四郎的巨斧或者夏魯奇的長槍下。
李曄盯著遠處晉軍牙纛下的人影。
長槊所指,萬千唐軍揮刀、挺矛奮勇向前。
牙纛不住後退。
一騎人立而起,隱隱約約可見馬上騎士高大魁梧,似乎接受不了兵敗如山倒的現實。
那是——李存勖!
森然的眼神帶著滔天恨意望向李曄。
他揮起長槊,想做最後一搏。
但身邊的親兵卻死死拿著他的馬匹。
這種規模的大戰,不是一兩個猛將就能扭轉戰局的。
這是時代的洪流。
曆史上的李存勖贏了一時,但終究被時代拋棄。
“啊……”
李存勖不甘的怒吼,穿過戰場。
但不甘又能如何?
決定戰爭結局的永遠在戰爭之前。
李曄不是賭徒。
“擒殺李存勖者,為大將、國公!”李曄意氣風發的發下號令,堅持了一晚,沒有絲毫疲憊。
重賞之下,唐軍更如烈火烹油。
“擒殺李存勖!擒殺李存勖!”
黑雲長劍都、親衛都如兩個拳頭一左一右向晉軍牙纛殺去。
身前血肉橫飛,腳下人頭滾滾。
高行周、許存、杜晏球更是一往無前。
整個戰場已經徹底倒向唐軍。
無數人在呼喊著“擒殺李存勖者,為大將、國公!”
皇帝向來言出必行。
任何時代,中土健兒都不缺勇武,缺的隻是一個合格的領路人。
在這刀劍矛槊的洪流中,晉軍牙纛終於倒下了。
李存勖淹沒在人群中。
晉軍——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