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還未搞清楚這些人口中的上尊究竟是何人,天空之中除了那輪血月之外,竟是什麼也沒有。
血月被濃厚的雲層拱衛在中央,好似一隻巨獸借這片天空隱蔽了身形,單用其獨眼窺視大地上的生靈。
整片夜空被血月染得通紅,他從巷子內往外看,所有人都直愣愣地抬首望著天,他們的臉上同樣被血紅的月光照耀,看上去多了幾分猙獰。
“他們在看什麼?”
疑惑未能維持半刻,他便知道這些人並非是在看什麼,而是在等什麼。
忽然降臨的黑夜帶來寒冷,這種程度的寒風不會讓阿泠覺得難受,他隻是覺得那輪血月愈發地耀眼,赤紅的月光帶來讓他熟悉的陰冷。
那股氣息讓他極為反感,他立刻想起了歸雁村,想到了匪宅,回憶起青山宗...
不知為何,攥緊雙拳的他忽地笑了。
人都說怒極反笑,但他覺得自己心中並未多少憤怒,反而確認到麵具生靈的氣息後,胸中多了些釋懷。
刀鬼在魂海中肆意放聲大笑,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這不正是我期盼的嗎?”
他躍上房頂,街道上的靈修注意力全在血月上,根本無人肯分出一點心思來察覺黑暗中他的行動。
這許多天來,因為修為捉襟見肘,阿泠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會盤算自己靈蘊儲備量,即便是調用「神權」時,他也會嘗試去尋找最便捷最省力的方式。
但此刻他不再壓抑,魂樹似乎也感受到他近乎興奮的情感,魂樹空間內頓時掀起了一陣靈蘊的暴風。這些靈蘊分彆來自三魂的魂海,此刻環繞在魂樹周身,隨時準備不留餘地地調用天道。
純淨而澎湃的生機流淌他全身,讓阿泠肉身的強度再上一個層級,此時的他毫無疑問可以和一位七階乃至八階靈修的肉身媲美——要知道他如今還是六階靈修,肉身和靈魂尚未經受“衝階”的鍛造洗禮。
儘管他絲毫不遮掩自身靈蘊氣息的外泄,也依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黑夜忽然降臨的“溪城”,這片獨立天地,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唯一讓阿泠覺得刺耳的,是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旁人或許不會察覺,但對阿泠來說,血月之中彌漫出來的氣息絕對不會有錯,這世上再沒有生靈能夠有如此讓他記憶深刻、也讓他這般反感。
異色眸子在黑夜之中散發微光,他將純淨靈蘊注入到雙瞳中,來獲取超出六階肉身範疇的目力,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沒能看到什麼不同尋常的。
他回頭掃視了一圈溪城,發現自己周邊的房頂不知何時都站滿了人,其中甚至還有不久前圍攻自己的那幫人。
他們和下邊的人一樣,毫無例外地選擇了無視阿泠,個個額角暴起青筋,死死盯著那輪血月,像是在等待什麼。
阿泠沒有看到他們身上有任何異常,絲線、蠕蟲...沒有,他們站在這裡,完全憑借本心、出於本意。
可他們究竟在等什麼?
“來了!”
“是上尊!”
下方接連有人高聲呼喊,話語中充滿了期待,但阿泠莫名覺得,四周的“殺意”卻忽然開始升騰。
並不止殺意,血紅的月光愈來愈盛,那股陰冷且令人作嘔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阿泠卻沒有看到麵具生靈現身。
月光似已達到了鼎盛,將溪城的一切都籠罩在鮮紅之下——
就在此時,他不遠處的兩棟房屋轟然倒塌,一道人影衝天而起,直奔那輪血月。
那是一位八階靈修,就在方才阿泠才從他手中逃脫。他禦空而起直奔血月,八階靈修全力爆開的靈蘊頓時炸起一圈氣浪,使得這四周轟鳴四起,頗有地動山搖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