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許多事情都出乎意料,一是邊境剛開年便要打仗,百官們原本的七日休假大大縮短,大年初三那日便開朝當值了,二是皇帝舊疾來勢洶洶,著曜王攝政,除了白相在內的五人知道前因後果,其餘百官皆對此充滿猜忌,但朝中文武百官都怵攝政王的脾氣,沒人敢當麵質問周瑾川。
百官們雖怵周瑾川說一不二的獨斷,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治國的好手,短短五日,三省六部五監九寺都變了個樣,許多往年積壓著沒能解決的“舊疾”,都被周瑾川一一下旨去著手解決,邊疆又得江亦白帶兵日夜兼程前往支援,原本失了將近十城的西夏得以絕處逢生。
而在京都,太後娘娘要在正月十五到醒覺寺上香祈福這件事不消半日便在皇城內傳了個遍,宗親世家的夫人們一聽便知道自家姑娘的機會來了,皆有蠢蠢欲動之意。
周瑾川如今成了攝政王,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人關注起他王府裡空著的後院,原本不多走動的皇室宗親們開始就著當下過年的機會,頻頻遞帖子到曜王府。
隻不過全都讓周瑾川拒了。
“殿下,檀香山那邊來信兒了。”
隨風將剛得的信件放在了桌上。
周瑾川抬眸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朱筆。
“十五日,醒覺寺。”
信上的字體遒勁有力,如同他的主人一般。
周瑾川拿著信紙的手一頓,思索良久後才垂下眸子,淡淡道:“隨風,著人與皇後娘娘說一聲,十五那日本宮親自陪母後去上香。”
正月十五卯時一刻,太後、皇後以及攝政王的儀仗便自皇宮出發,到達鐘離山之際,已是天光大亮。
下了一周的雪總算是停了,出了皇城,往外沿途的山巒像是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銀色大氅,鐘離山腳下聚滿了各家夫人的馬車,穿著各色衣裙、濃妝淡抹的姑娘們則為這銀裝素裹的冬日添上了彆樣的色彩。
醒覺寺的住持早早帶著一眾僧人在山腳下等著,隻待太後等人的到來。
兩架鳳輦以及攝政王的轎輦在空曠的山腳下緩緩停了下來,周瑾川及宮人們扶著的太後、皇後二人先後下了轎,聚在山腳下的夫人、姑娘們皆朝他們三人行禮。
顧氏和江幼宜,以及江知柔,以及江知柔的婆母陸氏,還有江知柔的小姑子洛韶嫿也在其中。
今日多是受邀來的達官貴人,但也不乏原本就約好今日來上香的夫人們,陸氏恰好是前者,而顧氏,則是後者。
江知柔是前一日就知曉了顧氏今日會來上香,所以也尋了個借口跟著陸氏一起過來,他們隔著好幾輛馬車,陸氏又與幾位相熟的夫人攀談,以至於江知柔一直找不到機會到顧氏二人身邊。
江幼宜站在顧氏身後,隨著人群一齊低著頭朝著場上身份矜貴的三人行禮,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她悄悄抬頭看了周瑾川一眼,神色有些不霽。
心中更是暗罵了一聲騙子。
隻這一眼,卻被周瑾川敏銳地捕捉到了。
男人穿著一身絳紫色暗雲紋廣袖蟒袍,玄色的狐毛大氅將他的麵容映襯得愈加俊美,初升的朝陽打在他纖長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了幾道細密的陰影。
下一瞬,他的眼眸便精確地落在了江幼宜身上。
江幼宜心中有氣,見他看過來不但沒有避開,還朝他瞪了一眼。
周瑾川原本微攏的眉眼驀地舒展開來,嘴角噙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身上原本不容侵犯的氣場頓時就消了不少。
今日小姑娘穿了一身鮮豔的鵝黃色衣裙,頭上梳了一個精巧的飛天髻,一條同色的飄帶在寒風中輕輕飄動著,額間一抹朱紅色的花鈿為她更添幾分靈動,一雙鹿眼亮晶晶的,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周瑾川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春日裡消融的雪水一般,化作涓涓細流,流向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