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
阮蔚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為什麼是多情道,你看著……不太像。”
望溪行,“渡箏也許同你說過,我也是世家子,隻不過,我是旁係。”
“望家,與伏龍寺、合歡宗共同鎮守蠻荒邊境。”
阮蔚一怔。
旁係,不也是世家出身嗎。
她們阮家的旁係可囂張了,阮萳之一年到頭要處理不少旁係惹出來的爛攤子呢。
望溪行看了眼阮蔚,笑她不解:“你,或許不太了解望家旁係的生活。”
提及世家,望溪行眼中似有厭煩,卻還是繼續說道:“在望家,嫡係之間競爭激烈是為著那個位置;旁係麼,隻是為了活得更像個人罷了。”
“比起窮苦,更可怕的是奴性。”
“世族規矩,嫡係永遠蓋過旁係一頭。這不是一句空話。在嫡係尚且子女眾多,旁係更是成百上千的望家,旁係就成了最便宜的奴仆。”
望溪行隨手將衣袖撩起,露出或深或淺的長長傷疤來。
“這兒是冬日我給嫡兄端炭盆時烙的;這一處是夏日烈陽之下挨了鞭子沒敷藥長出來的;這兒……”
她細數著曾經的苦難。
語氣卻仿佛平靜的不像自己的故事。
最是柔軟的薑榕榕忍不住氣紅了眼,她罵道:“都是群畜牲!”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做!”
柳渡箏雖然大概知道一些望溪行家中的事,但事實遠比她所了解到的要更殘酷。
阮蔚有些沉默,她看著望溪行的眼。
阮家人少,更是尊崇血脈,崇尚實力,大家都醉心修練,選擇結道侶的人都少的可憐。
嫡係少,旁係也多不到哪去。
是以,人少肉多,家族內部的資源傾斜還算比較人道。
雖然嫡係之間少不了爭權奪利,但至少,阮蔚沒有見過旁係要給嫡係做奴隸的。
阮蔚,“現在呢,他們現在待你如何?”
一針見血。
曾經的望溪行隻是太弱小了,而如今的望溪行,已經成為了通州第一宗門的嫡傳大師姐,阮蔚不信望溪行的家族依然什麼都不做。
放棄一個天才,這太蠢了。
“哈。他們現在願意將我加入嫡係的族譜裡了,他們說,這是榮耀。”
像是覺得這種‘獎賞’可笑的可怕。
望溪行彎腰悶笑,樂得幾乎提不起勁。
阮蔚,“……”
“真是,很惡心的一個世家啊。”
望溪行點頭讚同,“沒錯。”
“很惡心。”
她指尖輕撫著自己的恨歌與惜君,有些笑意浮在淩厲冷麵上。
“我幼時疾苦,卻也否極泰來。”
“我不否認。我曾經是想過修殺道的,我想回去,親手將那些偽善的、殘忍的、毫無人性的東西們全數絞殺。”
“阮蔚,你能理解的。我知道,你能理解的。”
她罵阮蔚瘋,實際上,望溪行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午夜夢回,望溪行每每從修心中被兒時夢魘驚醒時,她都恨不得提劍殺之,將那些攪亂她幼時、少時、現在的世家們剁成碎泥。
她修不了無情道。
她的恨意、她的痛苦、她的動力。
皆是來自幼時苦難。
望溪行曾在不經意間看見過某位師妹在課上遺落下的話本,話本上說:恨比愛更長久。
雖然不懂愛,但望溪行懂恨。
她立即認同了這句話。
在望溪行結丹前的那段時間,因為需要考慮修道一事,她練劍開始頻頻走神,被岑臨息約談了一次。
最後,是岑臨息勸她修多情道的。
望溪行還記得,當時聽完她決定修殺道和修殺道的原因後的師尊沉默了好久,久到望溪行低垂的頭都開始發昏。
岑臨息才說:
“殺道多瘋魔。”
“愛是情,恨亦是情,你既斬不斷恨,便修多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