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好久。
握瑜才似乎緩了過來,猛地,她用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緊緊的盯住了池衿。
“常懷瑾殺了人,蓬萊有訓,我……不能不除魔。”
“我殺了常懷瑾,然後用他的魔氣和我的靈氣開啟了陣法,取出了它。常懷瑾帶來了幽熒,起初我還能看見師姐在哭,不知是什麼時候起,幽熒上附著的師姐已經消失了。”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把它洗髓了,現在它屬水,不會對師姐產生排斥了。它會隨著我的感靈、還有幽熒一同來找你。你在蓬萊,把師姐的身體挖出來,把它插進去。”
“師尊立的玉牒中有我們的心頭血,池衿,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接著是長久的沉默。
池衿都以為整個傳訊就到此結束了。
他的四師姐,他那已經被魔族詛咒侵蝕了身體的四師姐,除去麵部幾乎已經化作了石像的四師姐啊。
她忽然哽咽了。
握瑜嘟囔著,池衿紅著眼眶側耳細聽,發現她似乎是在說對不起。
握瑜說:“抱歉。”
“輪回往生,我們都不能活。”
“抱歉。池衿,可,你還這樣小……”
“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師姐也真的等不了了。”
“隻有你了……”
“隻剩下你了,對不起。”
最後的最後,握瑜用力的割向自己的脖頸。
一聲脆響。
銀索落地,意料中的血色並未崩出,反倒是一抹玉色順著脖頸漸漸爬上了握瑜的麵容,先是嘴、而後是鼻、再然後,玉色攀上她眼時。
她凝了一滴淚。
最終,淚珠無比順暢的沿著玉石雕像滾落地麵,濺起一陣塵土。
常握瑜最後,也隻握住了兄長的浮猋。
就好像她這一生,到了最後也從來沒有活出自己。
感靈上的畫麵最終定格在——
雙生子麵對麵盤坐著,一人的發髻散亂,胸前暗色血漬濃洇;一人白發垂垂四散,濃褐色外褂裹著玉石色的身體。
他們一同降世,便也一同離去。
太晚了,這道傳訊來得實在太晚了啊。
二十五年。
池衿早已大變模樣,他忽然俯下身去,靛藍色的長衫不停顫抖著。
笑得破碎。
隻剩他了……
這世上能夠記住那個二師姐的人,隻剩他了啊!
他纖長指節撫上自己右眼下的血色魔紋。
像是自我開解的冷笑話,池衿想著:若是四師姐在此,怕不是也得將他這個魔尊除了去。
說實在的,池衿太了解蓬萊仙宗的宗訓。
自他一覺醒來入魔後,便自覺的搬下了山,隻在山腳守著,不願再見師尊師叔們。
師尊師叔們明白他的心思。
便也克製著不與池衿相見。
可這樣正派的蓬萊,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被迫披上了魔窟的外殼。
後來出了蓬萊,池衿更不能回。
如果阮蔚的身體還在蓬萊,那池衿少不了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設才會回去。
趕巧,他剛搶回來的。
新鮮熱乎著呢。
池衿攥緊了兩個布袋,他瀲灩眸中點映著濃濃星火,那熾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和決絕。
他是最後的孤獨序幕。
那便,來吧!
既是要戰,便戰個痛快;既是要死,那也要死有所值!
他會記得。
他會一直記得。
這是刻入他骨髓中的、他自願種下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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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弈感覺蓬萊仙宗這個小師弟的麵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像是有一層陰雲籠罩著他,又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的茫然。
可鏡己的光影分明沒擊中他啊……
“池衿,”
雖然猶豫了會,傅弈卻還是開口詢問,“你怎麼了——”
這一聲,打破了池衿的停頓。
池衿瞬間回神。
他毫不猶豫: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