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無涯這些年並不是全然無作為的。
從他收下阮蔚的那日起,這個小姑娘,就已經被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了。
在得知阮蔚眉心紅痣是印記之後,豐無涯特地尋了一位善卜算的老祖來堪命。
關於印記,確是心頭血下咒無疑。
而這心頭血中,卻摻雜了許多道紛亂混雜的血源。
老祖悄然相看阮蔚麵相後,歎了口氣道:
“克母失怙苦,性桀難訓坎,命有紅鸞纏,星陰鬥轉圜。”
前兩句豐無涯能明白,這批的是阮蔚的命格;後兩句就……
忽然,老祖掐訣的指尖一頓,“聽聞她有七竅玲瓏?”
豐無涯點頭,“對。”
老祖沉默了許久。
豐無涯直覺有些不好了,忍不住問:“額,請老祖直言,這……怎麼了嗎?”
老祖的目光猶如一把銳利的刀子,仿佛能夠穿透一切阻礙,直直地刺入人的內心深處。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心呢。”
“七竅玲瓏堪破人心,那她自己的心呢?”
“我看得見,她身負天命,日後少不了要與人糾纏。可問題是,你要如何叫一個不懂情愛的無心之人去愛人?”
“愛會生憂怖憎惡。旁人若愛她,便會生念,有念有因便要有果;她若尋得回心竅還尚可,若是尋不回,不論是她,抑或是旁人,都難有什麼好下場。”
豐無涯聽後,急忙辯解道:“蔚蔚是有心的,晚輩看得出,她是真真的將師門放在心上了的。”
老祖輕笑了聲,他那垂垂老矣的眼睛直視著豐無涯,他已老去,眼眸卻如湖水一般平靜深邃。
他說,“心竅有七情六欲,我隻與你論七情。七情是喜、怒、哀、懼、愛、惡、欲。”
“她愛師門,愛世人,可有愛人?”
“好好的丫頭就缺了那一根情筋——若她不是那天命所托倒還好,修一逍遙自在道即可;可她偏偏就是!天命為她擇覓良婿,她若不愛,那你猜猜,天命會讓誰來愛?”
豐無涯如墜冰窖,通體生寒,久久不能言語。
這短短的幾句話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阮蔚已經被天命捧上了這個位置,天命會舍得撒手嗎。
她不愛,那誰來愛。
會是誰呢?
還能是誰呢?
豐無涯修行至今,自然知道天命可不是好相與的,它是命運的法則,也並不是絕對公正的存在。
天命從來不講公平。
不然,這世上也不會有什麼天命之子、修真奇才了。
豐無涯呆立良久後才恍惚問道:“敢問老祖,期限為何?”
老祖並不回答,隻說著言儘於此便離開了。
三日後,老祖逝。
之後,豐無涯苦思多日,才試探性的給月華去信詢問。
月華,“你當時給我傳訊說收了個天品水靈根,還是個被人下了印記的天生靈體,問我該怎麼辦。多簡單啊,找個同為水靈根的道侶就是了。”
“嗯……我確實是這麼想的。”豐無涯點頭。
老祖仙去後,豐無涯就想明白了。
反正有天命做推手,孽緣是一定會找上門來的。
既然她命中一定會有,那還不如趁早找個更好的將她教會情愛一事為何,叫她避劫。
豐無涯,“所以你才尋了喻之椿做徒弟?”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月華頓了頓,看了眼岑臨息,“合歡宗有特殊的尋人秘法。”
“你和老岑對我有恩,我本來想著找到人了就送去蓬萊給你那徒弟做童養夫;但喻之椿,他實在乖巧,他的體質也確實適合合歡宗。”
提起自家徒弟,月華麵上流露出幾分不忍:
“我養這孩子的動機,不算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