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被人堅定選擇過的、從未有過自我選擇的握瑜,就這麼如撕裂的風般成長著。
似乎從那個童年起,她就失掉了為著什麼去努力的決心。
握瑜成了常懷瑾的影子。
常懷瑾學劍,即便並不喜歡,她也要學。
常懷瑾喜歡什麼,她便也多出幾分心思去琢磨著。
她不在乎家主之位,但她在乎的是選擇的機會,她不想簡單的成為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可當常家遭難,握瑜便再也無法升起一絲一毫對家族的幽怨了。
她的家不在了。
舉全族之力,護得二子平安。
握瑜沒有理由怪罪這樣一個待自己極好的家族,但她也沒有理由對童年期待著與兄長一較高下的自己說沒關係。
好是真的,差彆也是真的。
在蓬萊仙宗,握瑜難得的過了一段開心日子。
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向師姐告狀,可以毫無理由的對常懷瑾惡作劇,可以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
除了師姐,大師兄對待其他師弟妹都是同等的,師尊師叔們亦然;池衿是平等的誰也瞧不上的,他的雙眼裡隻有師姐。
可師姐愛她。
阮蔚收獲著所有人熱烈的愛,她便也學會了愛人。
師姐是世上唯一愛自己比愛常懷瑾多的人。
握瑜喜歡這種比較式的愛。
她知道阮蔚的出身,所以更明白阮蔚對自己的疼惜從何而來。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隻有曾身處同一處境的她們,才能切身的感受到對方在因何窒息著。
握瑜看著手中的玉瓶,隨口敷衍著常懷瑾:
“沒事。”
“他們隻是選了你,我不會不高興,快去那邊給百姓賜福。”
說話間,握瑜推搡了常懷瑾一把。
常懷瑾被她推的一個趔趄,蹬蹬蹬的退了好幾步。
握瑜垂下眼簾,有些不敢看他受傷的眼。
“常握瑜。”
兄長突然鄭重其事的喚了她一聲。
握瑜不得不抬眸,“什麼?”
她有些晃神,那張年幼時和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麵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堅毅了,他的下頜尖了些,眉宇更深了。
常懷瑾彎唇笑著,眼中似有星辰閃耀。
他緩緩道:“我選你。”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第一個選你。”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你不要想著能推開我。”
常懷瑾其實神經很粗,他經常不能很好的理解到自己的妹妹在因何生氣,但這並不妨礙他愛她。
常懷瑾:“我們是雙生子,我們生來就是要互相依靠的。”
“你推開我,你會倒下。”
有一瞬。
握瑜以為自己會哭出來。
困在她心中那個畫地為牢的少女,在這一日,就在此時,似乎也被那耀眼的光拉出了黑暗一刻鐘。
自此,神心台清明。
握瑜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識海似乎有了些許鬆動之象。
但這時,她已經不是常家小姐常握瑜了。
握瑜,“你以為你桌腿啊還倒下。”
“我是什麼品種的軟體生物,我站不直,難道還坐不住?”
常懷瑾,“……”
他扶額,有時候覺得自己和常握瑜真不愧是一個爹媽生的,“你是不是有毛病。”
“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話音未落。
“懷瑾,握瑜。”
飄忽遙遠的女聲非常準確的直直傳進二人識海。
“師姐?!”
握瑜瞬間變臉,她四處張望的動作有些明顯。
常懷瑾不動聲色的扯了她一下,小聲道:“他們都看過來了。”
握瑜一頓,抬眸掃向前方。
隻見尉遲離鳶連自家哥哥都不管了,正轉回身來緊緊的盯著自己,她燦金色的瞳仁中閃過一絲疑問。
似是野獸般的直覺讓尉遲離鳶牢牢地鎖定了握瑜。
握瑜心下一驚,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揚手推開了常懷瑾。
雙生子之間自有感應。
常懷瑾立即向一旁閃了閃,二人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平常的打鬨一般自然。
“哎——”
尉遲彆鶴,“你們怎麼又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