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瑜怵嚅著唇,良久未有言語。
柳渡箏已經把能說的話都說了。在她看來,常握瑜若是還要執迷不悟,那她也是沒有辦法了。
人各有命,作為朋友可以勸,但不能替她抉擇。
半晌。
握瑜才長長的歎出一口氣,她看著晴明的天空,說道:“我知道自己不是劍修的料子。”
“柳渡箏。你知道那種,無論如何都贏不了的人嗎。”
“我哥,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說他的天賦勝過我。而是——他不需要做什麼,他隻要規規矩矩的做好每日該做的,大家就會誇他了。”
“可我呢,我需要付出的東西太多了。就算我從小爭強好勝,就算在他當上少主之前,我的修為永遠都蓋過了他。”
“可這沒有用,我做的一切都沒有用。”
握瑜細數著過往,她從來沒有同蓬萊仙宗的眾人說起這些。因為她不想讓師兄師姐們共情自己,更不想連累常懷瑾被人誤解。
可柳渡箏沒關係。
她不喜歡男的、似乎也不喜歡女的,所以和她說說,沒關係。
握瑜覺得是自己陰暗。
她偶爾會唾棄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惡意的對待一片赤誠的兄長。
更多的時候,握瑜還是委屈。
一邊委屈,一邊又清晰的知道——
常懷瑾沒有錯,常懷瑾很愛她。
這就更矛盾了。
握瑜也如同陷入泥沼,一邊掙紮著求生一邊又清醒的放任自己沉淪。
若是池衿在此,聽見握瑜這樣的自我剖析。
他便會笑著譏諷:“本就如此。”
常家雙生子關係的奇怪,早被池衿看了出來。
池衿一直都覺得握瑜蠢的令人發指,明明已經有了一個無條件偏愛自己的人,卻還要爭求更多。
這或許也是人性的貪婪。
池衿從前世起就說過,握瑜一生的命運都仿佛被常懷瑾困住了,當然常懷瑾從來沒有困住她的意思,她是被自己的執念給絆住了。
她一生都沒有活出自己。
可這一世,握瑜沒有日複一日的待在蓬萊。
她是一個少女,她是個向往外界新奇事物的少女啊。
蓬萊仙宗參加了十方大比。
握瑜有了和舊日好友柳渡箏相逢的機會。
柳渡箏是個心直口快之人,更是個極其合格的友人。
柳渡箏看出了握瑜的不對勁,因此,她會開解握瑜。
池衿這一世也多了幾分人情味。
他也多多少少願意用一些較為‘激烈’的言辭手段來幫著握瑜擺脫自己的心緒。
這樣長久以來。
握瑜自己為自己帶上的枷鎖,終究會在朋友、同門這樣軟硬皆施的攻勢下漸漸消散的。
她不會再像前世那樣了。
之後。
握瑜將過往的委屈、對兄長的嫉妒、還有常懷瑾為她做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樁樁件件,她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柳渡箏聽完,倒是罕見的沉默了一會兒。
柳渡箏,“我沒有兄弟姐妹,不太清楚你是什麼感覺。不過——”
她抬眸,看向握瑜,說:
“你問過常懷瑾是怎麼想的嗎。”
握瑜一怔,她搖搖頭,“常懷瑾不會想這麼多的,他——”
“他為什麼不會想這麼多。”柳渡箏打斷了她的話。
柳渡箏看著握瑜,字句皆是平靜,“就因為他是男子嗎,因為男子生來神經大條嗎。”
“他為什麼不能多想想,他憑什麼不能多想想。”
柳渡箏認為,握瑜陷入了一個新的誤區。
她自己也將常懷瑾本該承擔的責任拿走了。
或許是偏袒好友吧。
總之,柳渡箏還是覺得,身為性彆上的得利者,常懷瑾沒有直截了當的幫助妹妹獲得同等的待遇也是有所紕漏的。
柳渡箏:“你又為什麼執拗的認為他沒有替你想過?”
常懷瑾看起來大大咧咧,但柳渡箏不相信,這般愛護妹妹的人會沒有一刻察覺到過握瑜的情緒。
握瑜會因此愧疚,就是因為常懷瑾察覺了這一切,也在不斷地用自己的方式補償著她。
握瑜一怔。
她的唇微微顫抖,好半晌,才像是泄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