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弟。”
謝淵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過來，腳步蹣跚，他在戰場上威風凜凜，驍勇善戰，此刻卻好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他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斑斑，連臉上也是。
謝淵看了葉大龍一眼，緩緩坐在他的身旁，微笑道“葉老弟，想不到你如此感性，心腸如此柔軟，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倒像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菩薩。”
葉大龍淡淡的笑了笑道“讓你見笑了，看到這麼多年輕的生命不幸遇難，誰又能無動於衷呢？這是我對生命的態度，與其他無關。”
謝淵點了點頭道“都說慈不掌兵，其實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誰都不希望讓自己的部隊付出傷亡的代價，但是有些事情逼上門來，不得不去做。”
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比如說剛才，我們的部隊彈儘糧絕，不得不跟敵人拚命，刺刀見紅，否則的話，這個仗就沒辦法打了，這是我和左旅長共同商量的結果。”
葉大龍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道“你們做的對，我們麵對的是凶狠的侵略者，必須針鋒相對，該出手時就出手，我們是軍隊，必須露出獠牙，告訴敵人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謝淵默默點了點頭，忽然間臉上憤憤不平，神情激動起來。
“葉老弟，不是我多管閒事，昨天剛來的鄭州警備司令部第一師，有點。。。不是東西，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卻按兵不動，隔岸觀火，不肯支援我們，真是氣死我了。”
葉大龍眉頭一皺，這件事杜博均已經向他做過彙報，第一師除了被動防禦日軍鳩山聯隊的攻擊，沒有主動出擊，導致自己的部隊陷入了不利的態勢，楊震旅至今還處在日軍的包圍圈裡。
但是，他還沒有和第一師師長嶽濤進行接觸，也不好做出過度的反應，雖然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有過指示，讓第一師聽從自己的指揮。
可是第一師畢竟不是自己的手下，自己不在現場的情況下，強行要求第一師執行自己的命令，必然會引起第一師師長嶽濤的反感和不滿。
嚴格來說，自己和嶽濤是平級的關係，雖然有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的指示，但是嶽濤如果不聽從自己的命令，自己還真的沒有辦法約束他，隻能是向第五戰區抱怨。
葉大龍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道“老謝，事情已經過去了，看開一點吧，等一會打掃戰場完畢，我們去會一會這個嶽濤師長。”
謝淵神情惱怒，哼了一聲道“好，我要當麵質問他，為什麼對我們見死不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葉大龍微笑道“老謝，我們是去商量如何打鬼子的，如果興師問罪，嶽濤師長恐怕要不高興。”
謝淵冷笑道“他不高興又怎麼的？難道這不是事實嗎？你知道嗎？經過這一戰，我們新編102師隻剩下不到六百人了，如果不是他見死不救，何至於此？”
葉大龍微微一怔，這才明白謝淵為什麼會發火，為什麼對嶽濤這麼大意見。
他轉念一想，讓謝淵對嶽濤施加一些壓力，對自己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會讓嶽濤覺得理虧，多少可以影響他未來的行動。
一時之間，葉大龍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謝淵，謝淵的新編102師在盤龍山地區的戰鬥中，基本上算是全軍覆沒了，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安慰的。
夜已深，月影西斜。
夜風獵獵，打掃戰場，掩埋同伴屍體的情況接近尾聲。
左心橋快步來到葉大龍身邊，彙報戰鬥的結果。
在今晚的戰鬥中，226師和新編102師聯軍，一共擊斃日軍官兵一千六百八十三人，其中包括八個佐官，日軍聯隊長秋田十郎也在戰鬥中喪命。
繳獲各種武器彈藥不計其數，有效的解決了目前部隊彈藥不足的困難。
然而，226師和新編102師聯軍也付出了巨大的傷亡，陣亡人數達到了一千八百五十多人，重傷六十五人，輕傷不計其數，幾乎人人身上掛彩，連葉大龍也不例外。
葉大龍對於部隊的傷亡早有準備，輕輕歎了口氣道“做好擔架，將重傷員抬到李家灣治療。”
左心橋點了點頭道“師座，部隊怎麼辦？日軍表現得很奇怪，他們撤退以後，竟然沒有發起反撲。”
葉大龍微笑道“經過今晚的一場大戰，小鬼子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吧，等重傷員安全撤退以後，大家有序撤出戰場，向李家灣一線撤退休整，給參謀長發報，讓後勤部準備做飯，先讓大家吃飽飯再說。”
“是。”
左心橋敬禮轉身，吩咐李俊團殿後，其他部隊陸續開始撤退。
葉大龍和謝淵也隨著大部隊，踏著白茫茫的月光，向李家灣的方向前進。
周雯一天之內，經曆了兩場驚心動魄的白刃戰，耗儘了全身的力氣，有氣無力的跟著大部隊往前走。
葉大龍見狀，連忙走過去攙扶著她，柔聲道“周雯，你累了嗎？要不要我背著你走？”
眾目睽睽之下，周雯怎麼好意思？連忙推開葉大龍，滿臉通紅道“我自己走，你彆這樣，小心彆人笑話你。”
葉大龍笑嘻嘻道“我才不怕呢！誰敢笑話我？”
周雯滿臉漲得通紅，白了他一眼道“你的臉皮厚當然不怕，可是我怕，你先走，不要管我。”
葉大龍笑嘻嘻道“我們的事情，遲早大家都要知道，你也不用害羞，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
周雯秀眉微蹙，嗔道“你彆嬉皮笑臉的，還有沒有師座的樣子了？快走快走。”
葉大龍知道她臉皮薄，微微一笑，回到了謝淵的身邊，跟他一起走。
做者無心，看者有意，葉大龍和周雯的卿卿我我，被左儀看在眼裡。
左儀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覺得一陣淒苦，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難受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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