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們平時的訓練強度和其他人一樣,同樣要練習射擊、放彈,同樣要在冰天雪地裡站崗放哨。
她們也是來請青年士兵寫信的,一個寫給家裡的娘,一個寫給家裡的丈夫。
她們沒多少羞澀,大大方方地把想寫在信裡的話一句句說給青年士兵聽。
無非都是讓家裡人好好過日子,要麼說妹妹的嫁妝該準備起來了,要麼說以後不管多苦多難一定要供孩子讀書。
孩子要是不願去,打他幾頓也要把他攆去,彆舍不得動手!
往後啊,能識字算數的到哪都吃得開,像咱班長就認得許多字!
青年士兵聽了臉上有些臊,他其實也沒認多少字,都是以前有個老兵手把手教他的,連鋼筆也是對方送他的,要不然他可買不起這麼稀罕的東西。
不過這姑娘說得有道理,他一會也得把這話寫進信裡,好叫妻子以後也必須送孩子去念書。
要是他們犧牲了,國家不會虧待他們孩子的,肯定能有書念。
等將來沒仗打了,讀書人就吃香了,孩子得讀書才有出息!
青年士兵一連幫戰友們寫了好幾封信,仍是一筆一劃地把字寫得方方正正整整齊齊。
他沒學過書法,也不懂什麼結構、什麼技巧,隻能儘力把每一個字都寫得足夠清楚,生怕他們家裡人收到信時看不清上麵寫的什麼。
這可能是他們有機會送回家的最後一封信了。
等他們出發以後,或許就沒法再送信回來。
他得好好寫,他得好好給他們寫。
青年士兵送走了兩位女兵,眼淚終於模糊了視線。
他見墨水快用完了,鼻頭越發酸楚,趁著眼淚還沒掉下來先把麵前的信紙推遠,生怕淚水洇濕了信紙,叫家裡人看了也跟著哭。
他不是怕死,隻是覺得太難過了,難過得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
每一個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啊,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家中有爺奶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兒有女、有媳婦丈夫。
青年士兵正哭得傷心,他們的排長過來了。
見他在那沒出息地流馬尿,抬腳踹了他屁股下的椅子一腳,徑自坐到他對麵去。
青年士兵忙把淚水給擦乾了。
排長這會兒胡子拉碴,看起來挺久沒打理了,瞧著不像個帶兵的,倒像個凶惡無比的悍匪。
他伸手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一瓶還有大半瓶的墨水,往青年士兵桌上一擱,說道“就知道你快用完了,給你弄來一瓶。稀缺物資,省著點用。”
“謝排長!”青年士兵振作起來說完,小心翼翼地給鋼筆上墨。
排長往身後的牆上一靠,煙癮有點犯了,卻沒煙可以抽,隻能動了動指頭做了個撚煙動作。他倚在那兒看著青年士兵給鋼筆上好墨水,才緩緩吐出一句話來“給我也寫封家書吧。”
青年士兵立刻點點頭,讓排長把家書內容說一說。
“沒啥好說的。”排長歎氣,“你就寫,‘要是我回不來,你找個好男人嫁了吧’,沒彆的了。”
青年士兵頓住。
他一筆一畫地幫排長把信寫好。
排長是很愛他妻子的。
他記得自己剛到排長手底下時還是個新兵蛋子,排長拿出張他妻子的照片得意地給他們看,說這玩意稀罕得很,城裡人都不一定有機會拍。
得了空,排長就挨個問過去“我媳婦,好看不?”不等人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得意起來,“嘿,好看就對了,我媳婦可是咱那一帶最標誌的姑娘!”
排長自己也識字,不自己寫這封簡短的家書,估計是不願意親手寫這麼一句話。
誰願意把心愛的人推給彆人呢?
不過是不願意讓她餘生在孤獨和痛苦裡度過而已。
青年士兵有了新墨水,又陸陸續續幫好些戰友寫了他們的家書,連其他班的兵聽說這事後都跑過來讓他代寫。
青年士兵的家書也寫完了。
他聽了許多人想要講給所愛的人聽的話,下筆時想說的話便越來越多。
他說讓她找個好男人嫁了。
他說一定要讓孩子們讀書,等他們出人頭地後孝敬你。
他說彆在意眼前的艱難,以後的日子會好的,一定要好好活。
他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寫進信裡,最後寫下來的卻隻有一句又一句讓她餘生照顧好自己的叮嚀。
他們這一去,很可能回不來了。
可他們願意為家國安寧到最危險的地方去。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
即便要粉身碎骨、即便要身死異鄉,他們也不會遲疑!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隨著信被裝進信封裡,那遙遠而令人傷懷的畫麵也漸漸消失了。
有人邊看邊數了數,青年寫這封家書的時候一共被打斷九次,先後替二十八個戰友寫了信。
這不是一封家書——
這是二十九封家書!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clexc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