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人格？
柳菲菲左手掌根按著太陽穴，右手撐在床上，臉上浮現出痛苦和恐懼的表情。
不，不可能，我不是主人格，寧雨才是。
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主人格？
如果我是主人格，豈不是說明我本身就是這樣的人！？
“不、不……我不是……”
柳菲菲瞪大雙眼，嘴唇微張，拚命地搖著頭，一臉驚恐的否認著。
“很遺憾，你的確是主人格，柳菲菲同學。”方豫37攝氏度的嘴毫不客氣的說出零度的話，“剛剛你人格崩解時，寧雨的人格也隨之崩解，這已經足以證明你才是主人格。”
實際上，方豫這麼篤定柳菲菲是主人格，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做巴菲裡特訓練時，反饋回的精神力增長比寧雨更多。
在上一次實驗的時候，方豫就發現，柳菲菲的的反饋可以讓自己的精神力增長0.3%，而寧雨卻隻有0.2%。
當時他就感覺有點奇怪，還以為因為平時柳菲菲比較強勢，出現的更多，所以柳菲菲的精神力更強。
但後來，他就發現，在平時一般柳菲菲都不出現，麵對外界的都是寧雨，這個猜測也就無疾而終。
現在看起來，柳菲菲的雙重人格中，魅惑態的柳菲菲是主人格，才是正解。
隻不過這個原因不能告訴她罷了。
聽到方豫說的話，柳菲菲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一臉的不可置信，趕忙在心中呼喚寧雨的名字。
“小雨？小雨？你能聽到嗎？”
寧雨沒有任何回答。
柳菲菲捂著嘴，眼圈瞬間紅了。
方豫發現，她沒戴美瞳，黑眼球確實比一般人更大一點。
“由於寧雨是副人格，她需要更長的恢複時間，現在還在沉睡。”
聽到方豫這麼說，柳菲菲這才放下心來，淚水卻再次湧出。
“小、小方先生，那她什麼時候才能恢複？”
方豫毫不客氣的靠在臥室床頭的軟包上，掏出個三階魔方在手上玩盲擰：“她是副人格，崩解的速度比你快，雖然我已經穩定了她的狀態，但至少也要睡上幾個小時才能恢複。”
聽到方豫的回答，柳菲菲明顯鬆了一口氣。
等等，他是怎麼進來的？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麼知道我出了問題？又是怎麼把自己救回來的？
柳菲菲目光閃動，想要問，卻又不敢開口。
她不敢開口，方豫可沒什麼顧忌。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DID患者每個人格的自我認同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自我認同出現問題，喪失了自我認同的人格很容易崩解。”
“所以上次你跟我說你的雙重人格已經持續七八年了，我當時就感覺有點奇怪。”
“一來，DID的病例並不多，我查詢了所有公開病例，人格之間能夠維持這麼穩定的局麵，其實很少見。”
話還沒說完，方豫就已經把打亂的魔方成功恢複，又再次隨機打亂，重新開始恢複。
“二來嘛，時間線有點對不上，如果你是寧雨幻想出來的副人格，那你的存在至少應該已經超過十年，但你卻說隻有七八年。”
“原本我認為，你是寧雨幻想出來的一個保護自己的強勢人格。但現在看來，寧雨應該才是你幻想，不，應該說是向往，你向往的一種純真狀態，所以你才說你的DID症狀已經持續了七八年時間。”
“合理推測，在寧雨的人格形成前，你可能遭遇了一些讓自己很難接受的現實，但你又覺得自己的內心仍舊是純潔的，所以你以你自己的少女時代為藍本，使用以前的名字，幻想出了寧雨這個未曾經曆過任何黑暗的‘純真’人格。”
聽到這裡，柳菲菲不由得渾身一顫，不自覺的縮緊了身體，她的意識似乎恍惚了一下，腦海中閃過十多年前那個讓自己想要遺忘卻又總是出現在噩夢中的畫麵，但下一秒，那畫麵又變得模糊不清。
方豫同情的看了眼縮在一旁不停顫抖的柳菲菲：“此後，你通過‘保護代表自己純真本質的寧雨’不被玷汙、帶著自我犧牲的心理，代替寧雨麵對某些難以接受的現實。從而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讓你能夠與自己和解。”
“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人格投射，當我們難以接受自己的某些部分時，我們會把這些特質投射到另一個人格上。”
“同樣，人有時也會把自己向往卻不具備的某些特質，投射到另一個人格上。”
“你創造了寧雨，讓她成為你向往的那一麵，而自己則承擔了所有‘現實’。”
“換句話說，你把‘保護寧雨’當成了自身價值的錨點，錨定了自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自己的精神不至於崩潰。”
說到這裡，方豫放下已經重複打亂、複原了好幾次的魔方，目光落在縮成一團、不停顫抖的柳菲菲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也算是看著柳菲菲的戲長大的，雖然算不上粉絲，但畢竟是童年記憶，如今看到她這個樣子，還是不免有些同情。
但他並不認為同情意味著憐憫。
同情，本質上是一種視角差距。
站在更高的地方時，便能看清低處的苦難。
即使他沒有奧術，沒有柚子科技，他也不會有“月薪三千不配同情年入百萬的明星”的心理。
更不會覺得“賺得多就該承受更多痛苦”。
屁股決定腦袋，他本身就是這個階層的一份子，自然也能共鳴這個階層被人抨擊為“無病呻吟”的痛苦。
財富能夠解決人的絕大多數問題，但不能消弭所有痛苦。
有些苦難，是金錢填補不了的。
有些苦難，甚至本身就是金錢和權力所帶來的。
甚至你放棄這些金錢和權力，都不能消除這些苦難。
所以，方豫倒是不介意順手的情況下，幫柳菲菲把一些問題解決掉。
畢竟是因為柳菲菲，他才發現了該如何讓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實現超凡。
而且，人心多好玩啊。
隻用語言和心理分析來解決柳菲菲的問題，成就感比使用奧術解決大多了好吧？
當然，第一步，就是先要把她的瘡疤徹底掀開，隻有掀開瘡疤，後麵才能排膿、敷藥。
聽了方豫的話，柳菲菲原本攥緊的手鬆開了一下，指尖微微顫動。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像是被逼到了牆角的困獸。
方豫語氣輕鬆道：“這也的確是一種自我和解的方法，但當這個錨點被12號不小心拔除後，同時也讓你感覺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這時候，你的靈，哦，是你的人格，就開始崩解。”
“如果你是一個副人格還好，崩解後大概率會融入主人格，重新恢複成一個人格的狀態，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重新誕生一個新的人格填補空缺。”
“但你卻是主人格。‘柳菲菲’這個人格，才是支撐一切的核心。”
“當你開始崩解，其他人格自然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憑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