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來客!
十三一直覺得,人有的時候是需要信仰的。無關於玄學或執念,而是一種精神上的寄托和牽絆,說是信仰,其實更像是一種心靈的指引。
倦鳥歸巢,玄龜複海,心裡有了方向,便不癡花團錦簇,不畏浮雲遮眼,無懼風雪夜歸。
命運很多時候總是會推著人走,個人的意誌就像浪尖孤舟,喜也好,悲也罷,不過是片刻風景,隨波逐流亦或乘風破浪,眾生眾相,最終掌舵的,皆是人心。
風行八萬六千裡,不問歸期,那種信仰或許就叫自由。
秋雨綿綿,透著絲絲冷意,不似夏日的燥,也不同與冬日的寒,那淅淅瀝瀝的雨幕自雲端垂下,如絲如錦,被風一吹便飄向了遠方。一場春雨一場熱,一場秋雨一場寒,作為一個修士,自不會如凡人一樣傷春悲秋,但淅淅瀝瀝的雨還是讓不少人更願意窩在自己的屋舍內打坐修行。
或許是長久的壓抑得到了宣泄,又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三十九的狀態和心態最近悄然發生了些許改變,這種改變很微小,卻深入骨髓。
洗劍峰新入門不久的弟子搖身一變成了無雙劍宗百年內晉升最快的核心弟子,消息一傳開,無數弟子嘩然。打聽下才知道,無雙劍宗竟然出了一個劍心通明的劍道天才。
消息是誰放出去的不好說,出於什麼目的也不好揣測,舟水寒聽聞後也隻是微微皺了皺眉便釋懷了。明珠是藏不住的,隻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本來還想著能多隱瞞一段時間,多給弟子一點時間安穩的提升修為,看來,有人並不這麼想。
對此,十三倒沒有什麼特彆的看法,畢竟妄加揣測到底是誰故意放出的消息並沒有意義,努力的提升修為才是根本。隻是心裡也多留了個心眼,看來這宗門裡,有人並不盼著自己好。
十三是自律的,隻要無事,每日都會去傳道崖聽人傳道,風雨無阻。
走在去傳道崖的路上,不少弟子在一旁指指點點,有人羨慕,有人好奇,有人嫉妒,眾生百態。畢竟,對於修士而言,天賦確實是極為重要的,甚至可能直接決定了未來能走到哪一步。而成為核心弟子,其待遇自然也不是普通弟子所能比擬的。
一夜之間,十三突然變成了無雙劍宗的香餑餑,畢竟,劍心通明在玄門的含金量完全不亞於道胎在道宗的地位。人性是現實的,在修士的世界更凸顯的淋漓儘致。
不光是洗劍峰,就連其他劍峰的弟子也有不少人會主動跑來和他打招呼,更有不少女弟子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接近他,目光中的意思就連傻子也能看明白。
不能說誰勢利,畢竟有一個天賦絕佳的道侶,對自己日後的修行也是一種極大的助力,一旦對方龍騰淺灘,作為道侶,也是一種地位的提升。
君不見有不少年輕俊朗的少年郎其實也是願意找比自己大個百八十歲的“仙子”的。修行嘛,不寒磣。
至於相貌嘛,好看的皮囊有很多,但天才弟子卻是極少的,眼一閉腿一伸,忍一忍也不是不能接受,多大的事!
“難怪問蓮師妹居然跟他一起去升陽樓,估計問蓮師妹早就知道了,看來傳言八成是真的了。”
“可不是,想當初問蓮師妹連衛長歌的追求都拒絕了,真是沒想到啊,嘖嘖。”
“哎你們說,這個秦君行和衛長歌比起來,究竟誰的天賦更高一點?”一名弟子突然好奇道。
“你昨天才修的仙?這還要問?劍心通明啊,現如今整個東土都不一定有第二個!”有人翻白眼吐槽。
那人搖了搖頭,“我看不一定,雖然劍心通明是玄門難得一見的神異天賦,但衛長歌的資質一點也不差,年紀輕輕修為就已經可以和早入門七八年甚至十多年的師兄相提並論了。上次失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衛長歌壓製了修為,如若不然,秦君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同境界畢竟是秦君行贏了。”
“境界難道不是實力的一部分?”
“話雖如此,可是…秦師弟的修為難道就不會提升了?”
“可是什麼?天資過人卻早早夭折的天驕還少嗎?”
十三默默聽著周圍人的評頭論足,眼皮都不抬的就穿過了人群。區區一個衛長歌,還不足以被他當成對手,不說彆的,至少夜梟就比衛長歌強,可最後還不是栽在自己的手裡,對於一個殺手而言,方法和過程並不重要,唯有結果才是王道,夜梟死了,而他還活著。
“道常在,無量恒沙,萬物並作…”
傳道崖上,十三和三十九並排盤膝,今日講道之人又是江了塵,那蘊含了對大道感悟的聲音如洪鐘大呂不斷的敲擊在眾人的心頭,雖然江了塵很少講修行上的種種問題,但這些對大道的感悟卻同樣彌足珍貴,那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通過深邃的經義,可以在潛移默化之間讓弟子的修行變的更加順利,更加容易溝動天地,仿佛這些經義之中蘊含了某種天地至理,讓原本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可以通過經義為媒介傳授出去,尤其是剛踏入修行的弟子,聽之受益無窮,所以,若是沒有特殊情況,十三和三十九每日都是最早到來的一批人。
“好了,今日講道就到這裡吧,大道無常,若想有一番成就,當謹記勤勉修行,宗門的將來在爾等而非我們這些老骨頭。”
江了塵講完便化身虹光飛遁而去,十三和三十九起身,打算去一趟聞道閣,畢竟十三現在已經是核心弟子的身份,有權限去聞道閣學習新的秘術。
兩人還沒走幾步,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秦師弟。”
十三抬眸望去,隻見問蓮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身青衣正站在傳道崖的轉角笑盈盈的望著他,從十三的視角看過去,儼然像是走在千年前那些絕美華章裡的女子,朦朧的雨線升騰著水霧,顯得更加縹緲出塵。在問蓮的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女弟子。
“是舞劍峰的問師妹和陳師妹,她們居然真的來了,這下,傳言怕是真的要被坐實了。”有人駐足,驚訝說道。
“沒想到心如冰清的問蓮師妹竟然真的淪陷了,嘖嘖,不知道衛長歌現在是什麼表情。”
“為什麼問蓮師妹看上的人不是我!心好痛!”
“省省吧,問蓮師妹就算是瞎了也不會看上你的哈哈。人家看上你什麼?看上修為低,看上你資質差,還是看上你長得醜?”
“可秦師弟長得也不好看啊,還不如我呢…”
“人家可是天生劍心通明,你呢?賤心通明嗎?”
問蓮的到來,讓洗劍峰傳道崖瞬間炸開了鍋,數百道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掠過。原本想離開的弟子居然全都停了下來,一臉八卦的站在一旁看戲,莫塵和陳錦鴻從十三身旁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包含深意又有些曖昧的眼神,張胖子更直接,從納戒中掏出不少吃的分給平日裡關係還不錯的一些弟子,然後眾人找了個雨淋不著的地方並排坐了下來,八卦永遠比修行聽道來的有趣。
十三停下腳步看向問蓮,麵無表情,一副根本不熟的樣子。
見十三臉上沒啥表情,問蓮也沒在意,含笑著款款走了過來。
“怎麼,看秦師弟的樣子,好像有些不想見到我呢。”問蓮白了十三一眼,略有些嬌嗔的笑道。
“問師姐哪裡話,方才在想事情罷了。”十三語氣平淡。
“我還以為去升陽樓那天我惹你生氣了呢,回來這麼長時間,也不記得來看我一眼。”嬌嗔的看了十三一眼,問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羞怯。
“我靠!果然有問題啊!”
“張師兄,那天你不是也在嗎?他們到底乾了什麼?”一個弟子拍了拍張胖子,擠眉弄眼的問道。
“去還能乾什麼,去升陽樓可不就是吃飯嗎,吃完飯我們就都走了啊,秦師弟說要再逛逛湘北坊市,就沒一起回來。”張胖子翻了個白眼。
“那問蓮師妹和你們一起回來了嗎?會不會,有什麼你不知道的東西?你們就吃了頓飯,就……就……”那弟子指著兩人,“你看問師妹那眼神,這裡麵有問題啊。”
“我不知道的東西?問師妹好像確實也在半路上和我們分開了……我靠!”張胖子吃東西的動作猛地一頓!
“有…有嗎?”
“沒有嗎?”
“我靠!不會真有問題吧?”張胖子開始瘋狂回想當日的情形,突然陷入了自我懷疑。
“舞劍峰上都是女弟子,師弟怎麼方便隨意出入。”十三平淡道。
“哦?那秦師弟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在舞劍峰上,秦師弟就會來看人家了?”問蓮狡黠一笑。
“不會。”十三想都不想,回答的乾脆利落。
“我靠!”眾人一陣無語。
“秦師弟這是注定要孤獨一生啊。”
問蓮也是一愣,顯然沒想到十三會這麼說,而且說的這麼直接這麼理所當然,隨即突然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