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來客!
浪翻新月金波淺淺,風損輕雲涼夜深深。
觀瀾亭外,幾道身影並排坐在桃樹下,心事重重的看著不遠處靄靄氤氳的雲海出神。
一趟仙塚之行後,短短幾周時間,無雙劍宗仿佛突然間變了一番模樣,變得蒼老了許多,變得壓抑,暮氣沉沉。
方有崖輕輕撫了撫身旁的桃樹,再有一段時間,這桃花便要開了,倚風飲露,灼灼其華。隻是,那眾多賞花的身影裡,最愛它的那一位,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你們說,秦師弟他還會回來嗎?”
沉默了許久,楊巔峰突然開口問道。
……
“為什麼會這麼問?”
見半晌沒有人說話,方有崖反問道。
“現如今,不少人都在傳,無雙劍宗氣運已儘。秦師弟失蹤這麼久一直未歸,如果他還活著,想必他應該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陳錦鴻頓了頓。
“我白天又去看了一眼秦師弟的命牌,命牌並沒有碎。但是,他也確實沒有回來。”
“他與我們不一樣,我們幾乎從小在宗門長大,可以說無雙劍宗就是家,可秦師弟來宗門一共也沒有多長時間。”
“會的,秦師弟一定會回來的。”張胖子突然篤定的說道。
“你憑什麼這麼確定?你沒看到最近宗門走了多少人?眾生魔相的護宗長老已經放出話來,三年之後要與劍宗了結當年的因果。”楊巔峰歎了口氣。
“那是他們太貪。”一直沒說話的莫塵看了楊巔峰一眼道。
“那又如何?那是魔道聖地!聖地你懂嗎?眼下,就連外門長老都有人離開了。”
“呸!貪生怕死之輩,也配稱長老?滾了最好。”張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無雙劍宗隻是遇到了點坎坷,這麼多年都挺過來了,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方有崖語氣很輕,卻很鄭重。
“但願吧…可是,秦師弟他畢竟是劍心通明的修士,隻要他願意,何處江山不自由。”
楊巔峰的話讓眾人再次沉默。
半晌之後,張胖子開口,眼神堅定。
“會回來的,我相信我可愛的親弟弟一定會回來的。”
“都怪衛長歌那個大傻逼!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居然敢去偷襲衛長風,以我對他的了解,我感覺他應該沒有這個膽子才對…肯定是有哪個王八蛋在背後挑唆的!”
張胖子罵罵咧咧,習慣性的伸手摸向腰間。
“草!還有上次偷我酒的傻逼!彆讓胖哥我知道是誰!”
悻悻的收回手,張胖子鬱悶的坐在一旁生著悶氣。
楊巔峰和陳錦鴻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仿佛都在說
“罵你呢!”
“好了,與其在這戚戚哎哎,不如抓緊時間修煉,宗門的事,自會有掌門與諸位師叔伯定奪,該留的不會走,想走的留不住…”方有崖隱晦的白了兩人一眼,一天天儘乾些缺德事。
“他媽的,可惜胖爺我太窮了,我要是有錢,我高低花點錢,讓焚隱的狗去咬眾生魔相一口,還他娘的了結因果,要是錢足夠,我讓焚隱把你全家都了結了!”
張胖子罵罵咧咧的朝著雲海裡丟下一顆石子,轉身離開了觀瀾亭,隻是,他卻沒有去自己的住處,而是去了十三的小屋。
門沒有鎖,輕輕一推便開了。
由於已經挺長時間沒有人住,就連負責打掃的道童都有些日子沒來了,十三的小屋裡落了一層細細的浮灰。
張胖子打量了一番四周,沉默了片刻,居然拿起牆角的工具,開始細細的打掃著。
半個時辰之後,張胖子將十三和三十九的房間儘數打掃乾淨。
“早點回來…”
輕輕關上了門,張胖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帷幕裡。
……
大乾國雪玉山外的草原上,黑暗籠罩四野。
一個巨大的,形似血繭的的,緋紅交纏著深紅與紫色的物體靜靜的躺在草原裡的一棵枯樹下。血繭周圍,還留有幾具野獸的屍骨。
透過這個血繭,裡麵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型生物的皮囊靜靜的躺在裡麵,整個身子時不時的會充盈起來,而後又迅速癱軟下,像是體內的骨架被突然抽走,大灘大灘的鮮血將周圍土地滲的烏黑一片,畫麵看上去邪異詭譎,恐怖森然。
夜空下枯樹旁,空間突然被劃開一道縫隙,卻沒有什麼波動傳來。隨即,一個身著玄色霓裳帶著麵紗的女子自虛空中款款走出。
女子來到血繭旁坐下,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它,看了許久許久…
她伸出右手摸向對方,可剛一抬手,雪白的手臂上竟然慢慢出現一道細小的裂痕,而隨著這道裂痕的出現,仿佛某種障眼法失去了神效,原本雪白的手臂顯出了它本來的模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痕如秋後的落葉一般一層疊著一層,看上去猙獰恐怖。
“還不是時候…”
女子微微蹙了蹙眉,慢慢收回了探出的右手,傷痕隨之一點一滴的隱沒,像從未出現過一般,隻有方才出現的那道裂跡,依然清晰的印刻在了女子的手臂上,半晌才漸漸消下去。
“有意思,就連我都看不出來那到底是個什麼…”
女子看向血繭中的“人型”露出驚訝,以她現在的眼界,能讓她完全看不出根腳的東西,確實是極其罕見的。
“所以,這便是你最重要的底牌嗎?”
輕輕一笑,仿佛流星枉矢照亮了黑夜的帷幕。
女子一揮手,一個極其複雜的陣法落在血繭四周。而後,隨著一顆顆靈石的不斷注入,大陣運轉開來,瞬間,周圍的大地開始慢慢龜裂,並且不斷向著遠處蔓延。
“隻能幫你到這了,再做下去,真實的因果就要偏移了。”
隨後,女子再次布下一個結界,這次是一座防守大陣。其實她也知道,就算不布置這個大陣,這裡也不會有什麼人來。
做完這一切後,女子默默矗立片刻,輕輕歎了口氣。
右手微抬,女子一把抓向虛空。
隨著她動作的停止,一根暗紅色的如同沁滿了鮮血的鎖鏈出現在女子手中,鎖鏈的另一端高高揚起延伸向空中,如放風箏一般,隻是這次的風箏被藏在了虛空裡。
女子輕輕一拽,一個男子的身影從虛空中落了下來,穩穩的跪在了女子身前。
“沈既微見過門主大人。”
眼前的男子,正是之前在真理之門內算計了十三和三十九的那位執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