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來客!
東土偏南方,有一尊方圓百萬裡的第一道場,一座從上古一直傳下來的道宗聖地。
白玉京是什麼樣子,世人從沒有見過。但此處若是說上一句人間仙境,想來沒有任何人會有異議。
奇峰懸於碧霞之上,無根水繞九曲玉灣。
那是一座常年懸浮在天際的雲上仙宗,鱗次櫛比的純白色殿宇隱沒在雲海之間。一道道天音縹緲悠遠,一縷縷神芒照徹凡塵。泉水飛流,從九仙宮垂落人間,似一條玉帶貫穿了天地仙凡。隻可惜,這個世界並沒有一個醉酒仗劍天涯的青蓮居士,也沒有留下那句蕩氣回腸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裡,便是道宗聖地——九仙宮。
季青菱是九仙宮的一名守山弟子,二十二年前入聖地修行,如今乃是心火境的修士。這等資質,說句實話,放在整個聖地之中隻能算中等偏下。但她本人性子溫和,從來不與人爭搶什麼,平日裡人緣處的也是極好,因此,小日子過的還算相當滋潤。
這一日,正輪季青菱當值,她盤膝坐在山門的大陣前吐故納新。突然,遠方飛來一個身著素色玄袍的女子。
這女子看上去眼生的很,但奇怪的是,對方所施展的,竟然是九仙宮獨有的化虹術。
眨眼的功夫後,那女子落到九仙宮的山門前,抬眸凝望著這尊傳承了無數年月的道宗聖地,目光裡帶著有些的複雜。
“這位…呃,這位前輩,弟子乃九仙宮守山弟子季青菱,不知晚輩該如何稱呼您?”
眼前這女人,給季青菱的感覺異常的奇怪。明明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氣質卻顯得格外的滄桑,尤其是那雙眸子裡,還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的深沉。
那女子沒有說話,隻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算打了招呼。從納戒中取出一枚玉牌,給季青菱看了一眼之後,女子一個閃身,便進入了九仙宮的陰陽逆溯落神大陣之中。
那女子消失後良久,一陣大風刮過,目光呆滯的季青菱才猛地回過神來。
如果自己剛才沒有眼花的話,那女子手中所持的,竟然是九仙宮千年以前的核心弟子身份牌!
“這…”
季青菱有些懵,入宗二十多年,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
先前看到來人的遁術,她還以為是哪個遊曆在外多年的宗門長老或是聖地名宿突然回宗,但這一出手就是千年前的東西算怎麼回事?
誰遊曆一去就是千年啊?
算了,看對方如此嫻熟的穿過陰陽逆溯落神大陣,顯然肯定是九仙宮的前輩。那種氣度,根本就不是自己這麼個小弟子該管的,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看門吧…
九仙宮臨仙崖,一個老道士正盤膝坐在崖邊的石桌旁閉目打坐。
玄衣女子來到崖邊,就這麼默默的看著他,卻沒有打擾對方。
半個時辰之後,那老道士睜開了蒼老卻燦如星辰的雙眼。
“千年不見,彆來無恙。”
女子見對方修煉結束,開口輕聲道。
老道士看著她,目光中異常的複雜。
有驚訝,有懷念,有追憶,還有一絲道不明的糾葛與羈絆。
“哪有什麼彆來無恙,你還是千年前的樣子,至於我嘛,早就已經成一個糟老頭子了。”
半晌後,老道士張口,聲音很是蒼涼。
“所以,我現在又該如何稱呼你呢?念君師妹?亦或者……焚隱聖地的婆娑門主大人?”
女子沒有接話,而是坐到了石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
淺淺的品了一口,女子好像回憶著什麼,隨即看向老道微微笑了笑。
“一千多年沒喝了,沒想到這茶的味道依舊如故。”
“嗬…我還以為你品慣了焚隱的血腥氣,已經喝不出茶味了…說吧,這次您老人家大駕光臨我九仙宮,到底有何貴乾?”
老道的目光中帶著一抹戲謔的怨氣。
女子聞言,沉默了許久許久,最後無所謂的颯然一笑。
“人要死了嘛,所以回來看看。”
“哢嚓。”
老道聞言,目光猛地一變,愣愣的注視了她半晌。手中的玉杯也因為情緒的猛烈波動不小心給捏碎了。
“嗯……”
氣氛突然變得沉默。
“師傅他老人家還好嗎?”
又過了許久,這位被老道士稱為念君的婆娑門主開口道。
老者輕輕搖了搖頭。
“去歸寂秘境閉死關了。至於情況,不好說…雖然眼下的千界靈氣潮汐起複,但那一關又哪是那麼好渡的。”
微微歎了口氣。
“算算日子,師傅這一去已經一百多年了,最多再有兩百載時日,若是依然邁不過去……”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女子已經了然。
不能在紫府點燃命火邁入新的大境界,師傅的結果唯有一死爾。
“那就希望李師一切順利吧,否則,我這個做徒弟的是沒機會給他送終了。”
老道皺了皺眉。
“你還有幾年?”
“三十…嗯,現在隻剩二十九年多了吧。”
老道的目光閃了閃。
三十年,聽起來似乎很長,差不多是凡人一生的三成時間。但對於修為高深的修士來說,可能隨意的一次閉關,再睜眼時,故人便已經不在了。
“三十年,三十年……算了,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說說吧,你這次突然回來,究竟寓意何為?”
老道士平複了一番心情,默然的問道。
“我希望林師兄能在我死了之後,替我庇護一個人。”
婆娑門主念君目光灼灼道。
“誰?”
“婆娑門下一任“淵”主。”
“不可能!”
老道士霍然起身。
“我林修緣堂堂九仙宮掌門,怎麼可能去庇護你焚隱的那群醃臢弟子?更何況還是婆娑門的“淵”主!”
念君沒有忙著開口,而是再次取出了那枚來自一千多年前,代表著九仙宮聖地弟子的身份牌。
把玩了片刻之後,念君將那玉牌拋給了林修緣。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修緣接過身份牌,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親自扶持這位“淵”主上位,甚至…嗬,我也不能過多的接觸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根本就不稀罕成為什麼婆娑門的“淵”主吧…嗬嗬…”
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念君突然輕笑了一聲,但隨即,又微微歎了口氣。
“但不這麼做的話,焚隱根本不可能放過他。”
她看向遠方,目光中透著些無奈。縱然她的實力足以縱橫千界,但這件事涉及到最為恐怖的大道枷鎖,連她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