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原關是雄關,守關的士卒可以蠻橫,可以輕佻,但殺人的技巧絕不含糊,刀槍起,肅殺之氣卷起白毛風,刺的李桃歌肌膚隱隱生疼。
雖說這些士卒的身手不如那些黑衣刺客,但氣勢更勝一籌。
士卒步步逼近,周典依舊不敢以刀刃相向,若坐實了謀逆大罪,輕則砍頭,重則滿門抄斬,家中還有妻兒老母,他不能讓家人陪葬。
李桃歌焦急道“蕭爺爺……”
蕭文睿搖幽幽歎氣道“菩薩心腸,是福是禍?”
蕭文睿拍打老驢屁股,晃晃悠悠穿過官差,來到守關士卒麵前,對鋒利刀槍視若無睹,朗聲道“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以權謀私,陷害同僚,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守關郎比山匪還蠻橫,杜興,到底是誰在造反?”
吊眼士卒咒罵道“老不死的,敢辱罵我家大人,想見閻王是吧?!”
杜興攔住了遞出的長矛,上下打量一遍,疑惑道“敢問您是?”
士卒不長眼,當官的不可能沒有,蕭文睿瞅著邋裡邋遢,穿著囚服,騎著瞎了一隻眼的老驢,可腳上那雙麂皮繡有仙鶴圖案的官靴,廟堂之中可沒有幾人能穿。
蕭文睿輕鬆笑道“一名看不慣守關郎飛揚跋扈的流犯而已。”
流犯?
杜興蹙起眉頭。
官差為了快速過關,插口道“這位是吏部尚書,蕭大人。”
朱紫袍匠蕭文睿?
杜興麵色陰晴不定。
彆說他一個從六品,就是從三品,蕭文睿都可以擅自任免,這就是吏部尚書能成為六部之首的底氣。
當知曉對方來頭,杜興反而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故作姿態道“蕭大人,按照大寧律法,你犯了三條罪,一,身為流犯不戴枷鎖,二,竟然乘坐牲口趕路,三,見了本官不敬不拜,這是視大寧律法為無物。蕭大人,您為官多年,觸犯這三條律法,該如何受罰呢?”
“看到了吧,人家不僅不賣我薄麵,還要扣三頂壓死人的大帽子,你可把爺爺害苦嘍。”蕭文睿衝李桃歌擠眼笑道。
李桃歌皺著臉道“我替爺爺受罰。”
“那倒不用。爺爺淪為階下囚,是自己喝多了胡咧咧,指責聖人得位不正,誰都怪不了。再說瑞王早看老夫不順眼了,杜興若是把老頭子整死,跑去瑞王那裡邀功請賞,至少能官升三級,並能成為瑞王心腹。老夫的學生太多,幾乎都在朝中任職,杜興在考慮,得罪了老夫之後,會不會引來報複。可瑞王如今正值壯年,又是聖人的親弟弟,執掌兵部禮部,權傾朝野,杜家如若抱緊了瑞王大腿,順勢更改門庭,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區區報複,跟家族興旺相比,代價小多了。孩子,廟堂裡的水,比北海都深,你暫時參不透的。”
蕭文睿笑嗬嗬說道,用木棍指向杜興隆起的肚腩,“你信不信,這家夥眼下在琢磨是去兵部任職,還是去禮部任職,哪位侍郎該告老還鄉了。”
“蕭大人,多謝慷慨相贈。”杜興爽朗大笑,將手一揮,“你們注意分寸,切不可傷到大人。”
畢竟是大寧的朱紫袍匠,同窗學生遍布朝野,杜興能以律法壓人,但不敢傷到了蕭文睿毫分。
士卒正要動手,地麵忽然傳來轟鳴聲。
震得眾人耳膜隱隱發癢。
官道衝出一隊鐵騎,清一色銀甲銀盔,胯下白馬鬃毛翻飛,在雪色映襯中格外明亮。
大纛印有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