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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心情鬱悶的柳尋衣獨自在房中喝悶酒。許衡、湯聰幾人則小心翼翼地候在門外,既不敢擅自離去,也不敢冒然打擾。
直到林方大、洛凝語、洛鴻軒不請自來,許衡幾人方才如釋重負,暗鬆了一口氣。
房間內,見酩酊大醉的柳尋衣,一副悲憤交加,痛不欲生的可憐模樣,林方大三人不禁麵麵相覷。
洛凝語眼神複雜地望著柳尋衣,頭也不回地向林方大問道“他這是怎麼了?之前經曆過那麼多波折,也不曾見他如此意氣用事。”
“或許……”林方大同樣一頭霧水,搖頭苦笑道,“或許尋衣是個很重民族氣節的人吧?”
“怪人!”洛凝語小嘴一撅,抱怨道,“蒙古人是衝爹來的,又不是衝他,他何必這麼大反應?再者,賢王府是否接受蒙古朝廷的招安,那是爹要考慮的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費心,真是個愛多管閒事的怪人。哼!”
麵對洛凝語的斥責,洛鴻軒和林方大隻是苦笑不語,卻也不想反駁。因為在他們看來,今天柳尋衣的表現,的確有些反常。
殊不知,此刻的柳尋衣並非是替賢王府擔憂,而是在替自己惆悵。
一旦洛天瑾答應效忠蒙古大汗,那柳尋衣這段時間,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將變的毫無意義。而他的未來,也將因此而變的一片灰暗。
功成名就,壯誌淩雲,到頭來皆會變成一場泡影。
“尋衣,你不必如此。”林方大搶過柳尋衣手中的酒壺,勸慰道,“府主最後並沒有答應那些韃子的要求,隻說他會考慮而已……”
“其實府主心裡早已有了答案。”柳尋衣醉眼迷離,癡癡地望著林方大,苦笑著搖頭道,“府主收下查乾帶來的禮物,便足以說明一切。府主之所以沒有當場允諾,是因為府中還有不少人在左右為難,府主想給大家時間,慢慢適應……”
“喂!”洛凝語杏目一瞪,嗔怒道,“你豈敢對我爹評頭論足?就算爹答應他們的要求,也是為大局著想。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大家的活路?我聽說,今天爹再三叮囑查乾,讓他回到塞北後,定要設法令龍羽放棄對你的追殺。爹心裡一直牽掛著你的死活,你卻在這兒詆毀他,真沒良心!”
說罷,洛凝語迅速拽起洛鴻軒,快步向外走去,同時抱怨道“哥,我們就不該來看他,讓他喝酒喝死算了!我們走!”
“柳兄弟,你好好休息……”
洛鴻軒話未說完,便已被洛凝語蠻橫地拽了出去。
林方大一臉尷尬地目送洛凝語遠去,轉而看向苦悶不已的柳尋衣,遲疑道“尋衣,其實仔細想想,今天那個韃子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若真讓河西秦氏……”
“是假的。”柳尋衣打斷道,“大哥,你為何如此天真?真以為塞北三大教派,會彼此勾心鬥角,相互拆台?真以為二十四城和胡馬幫,會去招安河西秦氏?不會的!這些都是查乾編出來蒙騙你們的鬼話,他使出這般鬼蜮伎倆,目的就是想讓我們心存顧慮,從而乖乖屈服。”
“你怎麼知道?”林方大一臉迷茫地反問道,“你為何肯定查乾所言,全都是假的?”
“因為……”
柳尋衣本想說,因為他在天機閣當差時,對蒙古朝廷內部的派係之爭,早已如數家珍,了如指掌。
塞北三大教派,雖在江湖中頗具名聲,但對龐大的蒙古國而言,卻微不足道。蒙古朝廷的派係之爭,主要在皇族的嫡係之間。而對麾下,蒙古人一向紀律嚴明,要求所有臣下必須同仇敵愾,稍有紛爭,便會遭到重罰。因此,塞北三大教派自從被蒙古朝廷招安後,自會一切聽命行事,即便心有不忿,也絕不敢陽奉陰違,更不敢故意挑撥離間,徒增內鬥。畢竟,此乃蒙古朝廷的大忌。
話到嘴邊,卻又被柳尋衣生生咽了回去。因為作為一個江湖中人,有些事他不應該知道的如此詳細。萬一失言,柳尋衣難免惹人懷疑,甚至暴露身份。
心念至此,柳尋衣隻能歎息一聲,索性不再多言。
林方大心思粗獷,也自然不會多想。為避免柳尋衣愁上加愁,他急忙轉移話題,咧嘴笑道“尋衣,你的腳傷恢複的如何?”
“有勞大哥關心,無甚大礙。”柳尋衣漫不經心地回道。說罷,他又從林方大手裡搶過酒壺,自斟自飲起來。
“放心吧!府主一天沒有正式答應,這事就一天不算數。”林方大安慰道,“那群韃子明天就走了,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明天走?”聞言,柳尋衣突然精神一振,急忙問道,“府主還未答應,他們肯走嗎?”
“府主收下他們的禮,並答應一個月內,定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嘿嘿……算他們識趣,知道咱們不歡迎他們,所以早早請辭……”
對於林方大後麵的話,柳尋衣早已聽不進去。他目不斜視地盯著酒杯,瞳孔中倒映著杯中的道道漣漪,不知不覺間,人已陷入沉思。
忽然,柳尋衣靈光一閃,一個極為大膽的計劃,漸漸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大哥,此事令小弟頗為苦悶,你若有暇……不如明日我們去天香樓喝酒?喝他個天昏地暗,不醉無歸!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