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自己的不足在哪兒?”
“不夠快……”
“錯!”洛天瑾糾正道,“不是‘不快’,而是‘太快’。”
柳尋衣一愣,錯愕道“太快?”
“正是。”洛天瑾解釋道,“你出劍太快,快到你的心都跟不上。你的一招一式,皆是行雲流水,信手拈來,快的連你自己都反應不過來。”
“這……”
“正因為你的劍太快,導致你和敵人交手時,根本不會靜心思考。”洛天瑾耐心教誨道,“尋衣,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刀、槍、劍、戟,永遠隻是兵刃。兵刃能施展出多大的威力,不在於它們本身,而在於使用它們的人。你要學會以心馭劍,而不要讓劍駕馭你的心。”
“以心馭劍……”柳尋衣若有所思,喃喃自語,“不要讓劍駕馭我的心……”
“不錯!”洛天瑾點頭道,“論出劍,你已經夠快。可正因為你的快,才讓你永遠比我慢一步。為何?因為你的招式完全來自身體本能,而不是出於自己的心。因此,我隻需稍微思量,便能識破你的路數,從而輕易躲過你的每一次攻襲。”
“用心思量……”
“俗語說‘習武要求一膽二力三功夫’。而今,你的膽量、力道、功夫皆已具備,唯一不足的便是心境。”洛天瑾字字珠璣,令柳尋衣深陷沉思,難以自拔,“習武多年,你已將所有招式爛熟於心,以至於慢慢忘記思考。如今的你,在與人交手時,一招一式皆在手上、在腳下、在劍中,唯獨不在心裡。因此,你若想突破自己的瓶頸,不是日複一日地練習已經滾瓜爛熟的招式,而是要將它們全部忘記。從頭學起、從心學起、從慢學起。”
“恕我愚鈍,請府主明示……”
“看好!”
柳尋衣話未說完,洛天瑾突然伸手一抓,淩空吸來一根樹枝,繼而在院中揮舞起來。
“一見鐘情、紅葉傳情、似水柔情、望影揣情、聲聞過情、曲儘人情、太上無情!”
洛天瑾一邊‘劍’走龍蛇,上下翻飛,一邊向柳尋衣解釋道“用心記下這七式,此乃‘相思斷魂劍’。此劍法隻有七式,看似簡單,實則變幻無窮,乾坤內藏。你不能隻用眼看,更要用心記。此劍法由我所創,遵循的是武當劍法‘以柔克剛,以慢製快’的精髓,對你克服自身的弊病大有裨益。從今天開始,你要勤加練習,爭取早日領悟。”
“是。”
柳尋衣循聲出劍,隨著洛天瑾的動作,一招一式地學習起來。
說來奇怪,這套“相思斷魂劍”每一招、每一式皆是一動一靜,一板一眼。不知是洛天瑾故意放慢,還是劍法本身如此,總之慢的令柳尋衣心中冒火,分外憋屈。
“府主,我認為這套劍法修身養性、強身健體尚可,倘若臨陣對敵,隻怕……”柳尋衣欲言又止,似乎想說又不敢說。
“隻怕什麼?”洛天瑾收“劍”而退,饒有興致地望著照貓畫虎的柳尋衣。
“隻怕……太慢了。”柳尋衣吞吞吐吐地回道。
“慢?”洛天瑾輕笑道,“你不妨來試試?可以隨意出招,若能破了我的相思斷魂劍,我反過來拜你為師。”
“在下雖不敢僭越,但也真想試試這套劍法的威力。府主,得罪了!”
柳尋衣心有不忿,手中劍鋒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刺洛天瑾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柳尋衣看準破綻,欲要直搗黃龍之際,那道慢悠悠的樹枝不知何時,竟先一步刺到他的腋下。
柳尋衣暗吃一驚,迅速變招,看準時機,陡然出劍,斜刺向洛天瑾的下顎。
然而,依舊是洛天瑾的樹枝先他一步,在其胸前橫掃而過。
如果洛天瑾拿的不是樹枝,而是利劍,此時的柳尋衣隻怕早已變成一具屍體。
“嘶!”
麵對如此詭異的劍法,柳尋衣不禁目瞪口呆,怛然失色。
“如何?”洛天瑾負“劍”而立,笑問道,“現在你還敢說這套劍法不能臨陣對敵嗎?”
“剛剛明明在上路……怎麼又突然跑到下路……”柳尋衣錯愕道,“莫非是府主的速度太快?”
“執念太重!”洛天瑾臉色一沉,訓斥道,“我的速度從未變更分毫,隻是這套‘相思斷魂劍’本身精妙無雙,讓你無懈可擊罷了。記住,快慢本身並不矛盾,矛盾的是快而無章,慢而無序。有道是‘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若不分先後,盲目貪快,急於求成,非但陣腳自亂,反而迷惑於心,甚至走火入魔。切記,練此劍法,不可貪快,而要求穩。”
聲聲教誨之中,柳尋衣和洛天瑾在院中反複用這套“相思斷魂劍”過招。
每一次,柳尋衣都因倉促變招,心生急迫而令劍法大亂。一板一眼,循規蹈矩,反而能抵擋住洛天瑾的攻勢。稍一急躁,或快或慢,皆會前功儘棄,迅速淪落下風,屢試不爽。
不知不覺間,黎明將至,東方既白。
一夜切磋,令二人的師徒情義有名有實,愈發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