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欽滿臉好奇,緩緩起身,兩步走到黑布袋麵前,先是轉圈打量一番,而後向柳尋衣問道“柳執扇,不知裡麵是何物?”
“這……”
柳尋衣不知該不該向耶律欽實話實說,故而將遲疑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是我讓他連夜去丹楓園取些東西。”洛天瑾淡然一笑,“大宋朝廷的招撫欽差,如今正在丹楓園落腳。”
“嘶!”
耶律欽倒吸一口涼氣,在柳尋衣複雜的目光下,徑自撿起布袋,將其緩緩解開。
伴隨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逸散而出,一隻血肉模糊的斷手赫然呈現在眾人麵前。
“嗯?”
一見此物,謝玄不禁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發出一聲質疑。但他掩飾的極好,未等洵溱和耶律欽察覺異樣,他又用手輕輕捂住口鼻,似是對突如其來的血腥味感到不適。
洛天瑾見到斷手後,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名狀的精光,但表麵上卻波瀾不驚,安之若素。
“這……這是……”
“這是仇寒的左手。”柳尋衣解釋道,“今日仇寒對府主出言不遜,我奉命教訓他一番。”
“這……這……”
耶律欽連連語塞,看看斷手,再看看冷若冰霜的柳尋衣,又看看笑而不語的洛天瑾,最後眉眼舒展,竟是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好!甚好!極好!”耶律欽連連稱讚,“今夜見到此物,本王榮幸之至。想必少秦王對這件禮物,亦會非常喜歡。”
說罷,耶律欽扔下斷手,朝洛天瑾拱手一拜,正色道“洛府主一言九鼎,本王欽佩至極!洛府主放心,少秦王的承諾永遠不會變,你我兩家必會千秋盟好,永不背棄。”
耶律欽此言,令柳尋衣咂舌不已,浮想聯翩,愈發好奇少秦王與洛天瑾之間的承諾究竟是什麼?
“既然寧王爺和洵溱姑娘對禮物十分滿意,想必二位今夜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洛天瑾話裡有話地笑道,“時辰不早,二位早些回去歇息。”
“告辭!”
寒暄作罷,耶律欽和洵溱將仇寒的斷手收起,心滿意得地離開中堂。
見二人走遠,柳尋衣忽然眼神一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洛天瑾拱手賠罪“在下未能取回仇寒的首級,望府主責罰!”
麵對柳尋衣的誠惶誠恐,洛天瑾卻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盯著他。
“柳尋衣,你為何如此?”謝玄問道。
“一者,在下與仇寒素昧平生,無冤無仇,故而不忍取他性命。”柳尋衣慚愧道,“二者,他畢竟是朝廷命官,此番前來雖然偶有不敬,卻是職責所在,為大宋國運、天下安危著想,故而本質上不算惡人,因此……我想留他一條命去戰場抗擊北方蠻夷,也算為天下百姓儘一份力。三者,仇寒頂撞府主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如果因此取他性命,此事宣揚出去,唯恐對府主的名聲不利。”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取他一隻手?”
聞言,柳尋衣麵露糾結,吞吞吐吐道“實不相瞞,其實這隻手……並非我強行砍下,而是趙大人下令,仇寒主動獻出來的。”
“哦?”此言引起洛天瑾的興趣,不禁眉頭一挑,反問道,“為何?”
“因為趙大人不想因為仇寒的莽撞,令府主對大宋朝廷心生不滿。”柳尋衣趁勢說道,“趙大人說仇寒不懂規矩,理應受罰。其實……連我也被嚇了一跳。”
“如此說來,這位趙大人倒是誠意十足。”洛天瑾陰陽怪氣地笑道,“為討好我,甘願犧牲自己的親信,反而顯的我有些小肚雞腸。嗬嗬……”
“府主,尋衣知罪。”柳尋衣猜不透洛天瑾的心思,故而再三認錯,“我知道府中的規矩,擅自違抗府主之命,應受重罰。在下……聽憑府主發落。”
說罷,柳尋衣俯身叩首,將腦門緊緊貼於地麵,一副甘心赴死的堅決模樣。
見狀,洛天瑾與謝玄對視一眼,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詭譎的微笑。
“謝兄,我是如何吩咐柳尋衣的?”
“府主命柳尋衣取回仇寒的首級……”
“是嗎?”洛天瑾故作遲疑,“你沒記錯?真的是‘首級’?”
“這……”謝玄眼神一動,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對不對!府主要的不是‘首級’,好像是‘手跡’……”
“此‘手’非彼‘首’,一字之差,可有天壤之彆。你我斷不能僅憑‘莫須有’,便冤枉無辜。”
“府主所言極是!”
說罷,洛天瑾緩緩起身,慵懶地伸展著四肢,在謝玄的陪同下,優哉遊哉地朝堂外走去。
“真是老了,記憶大不如前。嗬嗬……”
“府主春秋鼎盛,一點也不老,隻是最近雜事繁多,有些倦乏而已……”
洛天瑾和謝玄一唱一和,一說一笑,漸漸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柳尋衣本已做好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卻不料,結果竟風平浪靜,天下太平。
中堂內,他獨自一人跪在地上,滿心困惑,一臉愕然,驚訝的久久合不容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