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柳執扇!”
一聲見禮,登時將柳尋衣從沉思中驚醒,抬眼看向魏良一眾,心中悄然一驚,表麵上不動聲色,沉吟道“你們這是……”
“均州的慶悅班到了。”守門弟子回稟道,“林門主命我將他們帶到這裡,交由柳執扇安排。”
“哦!”柳尋衣應道,“剛剛我還在想他們何時抵達洛陽城,沒想到如此不禁念叨。”
“見過柳大爺!”魏良趁勢朝柳尋衣拱手作揖,“賢王府的差事,我們豈敢耽擱?再者,柳大爺出手闊綽,小的們勢必儘心儘力,準備周全。”
“有勞!今日天色已晚,各位舟車勞頓,不如先行歇息,待明日一早再搭台不遲。”
“一切聽從柳大爺安排。”
言罷,柳尋衣將守門弟子打發回去,又命人將魏良一眾安頓在廂房歇息,並派人給他們送去飯菜。
由於賢王府內人多眼雜,因此柳尋衣並不敢與魏良等人相認,以防被人察覺。
直至夜半子時,柳尋衣將最後一批外出巡守的人馬安排妥當,方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滿心倦意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剛在東堂內發號施令,一呼百應,柳執扇真是好生威風,難怪不願回臨安,原來已是樂不思蜀了。哈哈……”房間角落,突然傳出一道滿含戲謔的笑聲。
對於不速之客,柳尋衣似乎並不驚奇,依舊不急不緩地點燃燭台,優哉遊哉地斟茶倒水,淡然道“秦兄休要胡言亂語,如今朝中已有不少人對我心存非議,若再加上你的‘樂不思蜀’,恐怕我早晚難逃一死。”
“說笑而已,柳兄切勿見怪!”秦衛意識到柳尋衣似乎心情不佳,故而趕忙賠罪,“侯爺專程交代,我們入府後一切聽從你的安排。”
“剛才我隻看到魏良,並未看到你的身影,秦兄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一個雜劇戲班,如果冒出二三百人豈不是很奇怪?”秦衛撇嘴道,“剛剛露麵的隻有六十一人,剩下的都藏在車裡。我和六個兄弟擠在一口‘棺材’裡,憋的透不過氣,險些活活悶死。”
“侯爺何在?”
“侯爺在府中進出多次,太過紮眼。”秦衛搪塞道,“因此他……他在彆處潛伏,待明晚動手時自會出現。”
“彆處?”柳尋衣眉頭一皺,不解道,“何處?”
“這……我也不知道。”秦衛訕訕一笑,“侯爺神龍見首不見尾,豈能將行蹤告訴我們?”
其實,趙元此刻正和雲追月呆在一起。一者,防止雲追月言而無信,臨陣脫逃。二者,避免雲追月暗藏禍心,破壞他們的計劃。
至於秦衛所言,不過是托辭罷了。
“柳兄,看你愁眉不展,印堂發暗,似乎……心事重重?”秦衛擔心柳尋衣追問趙元的下落,故而匆忙轉移話題,“放心!此事過後,你必將平步青雲,功成名就!”
“侯爺欲殺洛天瑾,再殺淩瀟瀟,最後由我取而代之,號令武林群雄歸順大統。”柳尋衣苦澀道,“此事聽來容易,可身體力行又何其艱難?”
“你怕什麼?”秦衛問道,“怕事情有變,還是怕自己無法號令群雄……”
“秦兄,實不相瞞,我總覺得這件事進展的太過順利,甚至有些蹊蹺。”柳尋衣猶豫再三,終於將心中的憂慮向秦衛和盤托出,“洛天瑾明明已經知道我是朝廷的內應,為何非但不殺我,反而對我委以重任?難道隻因為洵溱拿不出確鑿的證據?還有,當我提議將府中弟子派去城中各處巡守時,府中幾乎人人反對,唯獨洛天瑾毫不猶豫地讚同,並且力排眾議,乾坤獨斷,此一節更是令我忐忑不安。有道是‘福之禍所依,禍之福所伏’,我心中隱隱不安,仿佛一切都是洛天瑾設下的圈套,隻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柳兄,在你心裡洛天瑾已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秦衛正色道,“你見慣他如何玩弄彆人、如何哄騙彆人、如何算計彆人。因此內心未戰先降,篤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因而將他的一切做法都視為精心設計的陷阱。其實,洛天瑾也是人,是人皆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在我看來,真正令你不安的並非洛天瑾,而是你的心魔。”
“秦兄,我……”
“我知道你對洛天瑾心存愧疚。他待你不薄,你不忍殺他,因而總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拖延我們的計劃。”秦衛提醒道,“但你不要忘記,洛天瑾密謀造反,如果我們不將其扼殺於萌芽之中,一旦令其做大,大宋王朝必將腹背受敵,黎明百姓必將深陷水火。難道,你想因一己之私,而棄侯爺、棄朝廷、棄百姓於不顧嗎?”
“我……”
“實不相瞞,朝廷早已製定好全盤計劃,先滅洛天瑾,再滅金複羽。隻有消除內患,方能抵禦外敵。”秦衛炮語連珠似的說道,根本不給柳尋衣辯駁的機會,“至於你我,都是這盤棋中的一顆棋子。我們彆無選擇,唯有殺敵建功,才能擺脫卑微的命運,乃至封妻蔭子,顯祖榮宗。柳兄,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挨餓受凍的滋味嗎?我絕不能回到從前,你也一樣。因此,我們必須狠下心腸,將一切阻礙我們的人統統鏟除,而後踩著他們的屍體,一步步地成就功名大業。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隻有成就自己,才有資格論對錯、論善惡、論是非……至於眼下,我們隻能爭生死、爭成敗、爭朝夕!”
“秦兄此言,振聾發聵,著實令我汗顏。”
“柳兄不必感慨,明日洛天瑾必死無疑,你定能取而代之。唯有如此,朝中才有你我的立錐之地。若此事不成,侯爺必遭罷黜,而你我……也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