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一群混賬東西,竟敢在臨安城圍殺朝廷命官,反了你們不成?”
值此危急時刻,秦衛根本顧不上與柳尋衣寒暄。他將短刀橫於身前,冷厲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神思各異的眾人,嗬斥道“我已調來兩千官軍,今日便將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賊寇一網打儘!”
“什麼?”
秦衛此言,令唐鈺等人的臉色變的愈發難看。
前有冷箭傷人,後有秦衛率軍馳援,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令江湖群雄根本來不及思量,下意識地篤定今日的一切,都是柳尋衣故意布下的死局,意在引蛇出洞,將他們一網打儘。
“之前我還懷疑,柳尋衣自從回到臨安城一直深藏不露,今日為何無緣無故地現身?眼下看來,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圈套。”
慧秋的一番話,令惴惴不安的眾人心情變的愈發沉重。
“我們怎麼辦?”荀再山沉聲道,“殺不殺柳尋衣?”
“明有官軍,暗有冷箭,你以為我們今日還有機會殺他嗎?”寧落懊惱道,“強行出手,隻會令我們死傷慘重。眼下,我們隻能先求自保,儘快脫身。”
“不錯!”胥準附和道,“若等官軍將這裡團團圍住,我們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雖然柳尋衣今天僥幸撿回一條狗命,但隻要他活著,我們早晚有一天能取他人頭。”陸遙心急如焚地催促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務之急是遠離險境,日後另謀時機。”
“各位,我看見西街儘頭嘈雜不堪,人影憧憧,似乎有大批人馬朝這裡趕來。”躲在窗邊的唐門弟子向外偷瞄一眼,立刻慌慌張張地大叫起來,“官軍快來了!”
“事不宜遲,我們走!”
言罷,唐鈺將凶狠的目光投向眉頭緊鎖的柳尋衣,怒喝道“今天算你走運,不過你欠中原武林的這筆血海深仇絕不會輕易了結,我們遲早會要你的狗命,替洛盟主報仇雪恥!”
伴隨著一陣罵罵咧咧的威嚇、抱怨,眾人再也不敢耽擱,因害怕窗外的冷箭,故而一窩蜂地湧向樓梯口,魚貫而下,一個個火急火燎地衝出酒樓,四散而逃。
這些江湖人雖口口聲聲替洛天瑾報仇,看似大義淩然,實則他們皆是為賞賜而來,都想奪得這份天大的功勞,從此揚名立萬,一飛衝天。
然而,天大的賞賜也需要有命享受。因此,讓這些人豁出性命與柳尋衣拚殺,他們誰也不會甘心。一擁而上的好處是,既可以除掉柳尋衣,又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自己殞命。都想付出最少的代價,得到最大的收獲。各懷心思,暗藏鬼胎,又豈能真的做到同仇敵愾?
正因如此,當他們以為柳尋衣勢單力薄,可以恃強淩弱時,便一股腦地湧向這裡。可當他們發現局勢突變,自己由優勢變為劣勢時,又瞬間作鳥獸散,未有一絲猶豫。
人性之惡,好逸惡勞,狡猾自私,足可窺見一斑。
“呼!”
江湖眾人離開酒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漸漸緩和下來,秦衛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他將短刀收入鞘中,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濁氣。
“終於走了!”
秦衛趴在窗口再三觀望,見四周再無威脅,方才朝柳尋衣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戲謔道“我以為江湖好漢都是義字當頭,不懼生死的亡命徒,卻沒料到他們竟這般貪生怕死。”
“他們並非貪生怕死,隻是不願替洛府主拚命。”柳尋衣呢喃道,“其實,真正想替洛府主報仇的人並不多。剛剛那群人中,三義幫算是有情有義,不過他們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與官軍抗衡,更難以在短時間內除掉我,因此唯有暫避鋒芒,匆匆離去。”
“原來如此。”秦衛揮手抹去額頭的汗水,又道,“這些人是否貪生怕死我不知道,但他們確實是一群有勇無謀的莽漢。”
“為何?”
“我剛剛隻是嚇唬他們,其實我身後根本沒有兩千官軍。”秦衛得意道,“剛才我在街上偶遇惶惶而逃的小王爺,詢問之下得知這裡的情況,局勢如此緊迫,我豈有功夫回天機閣求援?小王爺倒是想回去搬救兵,不過榮王府此去甚遠,一去一回,再加上調兵的時間,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萬幸上蒼庇佑,讓我們遇到一群愚夫蠢漢,我不過略施小計,便將他們統統嚇跑。有趣!真是有趣!哈哈……”
望著洋洋自得的秦衛,柳尋衣的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剛剛的一幕。
秦衛單槍匹馬闖上二樓,不顧生死地擋在自己麵前與江湖群雄對峙。柳尋衣原以為秦衛率眾前來,必定有恃無恐。他身後即便沒有兩千官軍,至少也有幾十名金刀校尉才是。
結果卻令他大感意外,秦衛身後竟無一兵一卒,而是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冒然來此,雖然“略施小計”,但依舊凶險極大。萬一江湖群雄沒有被他唬住?萬一眾人決定拚死一戰?萬一秦衛的言行舉止露出絲毫馬腳……結果都不堪設想。
到時,身陷囹圄的將不再是柳尋衣一人,被群起而攻,陷入九死一生的也不再是柳尋衣一個。
秦衛此舉,無疑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替柳尋衣博取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