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侯爺教訓的是,我的確對馨兒念念不忘,未能顧全大局,也未能考慮這麼多……”
“你不是不能考慮,而是不願考慮。”趙元一語戳破柳尋衣的心思,令其麵露尷尬。
“侯爺,其實我……”
“尋衣,本侯知道你一直心存怨氣,是不是?”趙元直言不諱,“你忍辱負重潛伏在洛天瑾身邊,曆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臨安,本應加官進爵,受人追捧,自此平步青雲,一飛衝天。可結果卻迥然不同,自從你回到臨安後,非但沒有感受到英雄凱旋的榮耀,反而被軟禁、被排擠、被刁難、被冷落,甚至被人指指點點,冤枉非議。同僚的白眼、兄弟的背叛……一切的一切,不僅遠遠超出你的意料,而且令你心灰意冷,乃至怨念積生。”
“我……”
“不必急著解釋,讓本侯把話說完。”趙元擺手打斷誠惶誠恐的柳尋衣,繼續道,“這幾個月,你深深地感受到被遺棄、被孤立的滋味。明明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卻無人問津。明明可以備受器重,前途光明,卻以‘官升一級’而潦草收場。明明有機會與趙馨雙宿雙棲,終成眷屬,卻被人挑撥離間,生生拆散。付出與收獲相去甚遠,令你感到極為不公,甚至有被人欺淩的感覺。你委屈、你壓抑、你憤怒……因此,你想報複,報複秦衛、報複本侯、報複朝廷、報複皇上、報複所有人……”
“不!”柳尋衣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搶話道,“屬下絕非報複,我隻想憑自己的本事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你事事想著彆人,處處顧忌彆人,但彆人卻從不體諒你,反而會為自己的利益毫不猶豫地出賣你、利用你、舍棄你。”趙元也不反駁,依舊自顧自地娓娓而談,“尋衣,你心裡有怨!有恨!有怒!因此,你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你的行為處事漸漸發生變化,既然彆人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又何必在乎他們?對不對?”
“我……”
“雖然你不知道朝廷的勾心鬥角有多慘烈,但你對宋蒙和親的利弊卻心知肚明。”趙元苦笑道,“破壞和親、搶走趙馨,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隻不過,你已經受夠了以德報怨的懦弱和屈辱,故而想改頭換麵,學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趙元此言字字誅心,令柳尋衣心喬意怯,掩麵失色。他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
“你明知趙馨是宋蒙戰和的關鍵,可仍要動她的心思,為什麼?”趙元直言道,“你明知自己成功的機會聊勝於無,可仍要孤注一擲,又是為什麼?”
“我……”
“你不說本侯也知道,因為你想報複,你想破壞和親,想讓文武百官,乃至大宋億兆黎民一起替你陪葬!”
“不!”
柳尋衣麵如白紙,眼神驚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搖頭“我從未想過讓百官陪葬,更未想過坑害無辜百姓……”
“或許你沒有這樣想,但……你卻在這樣做。”趙元複雜的目光直直地望著鬱鬱難歡的柳尋衣,憐憫道,“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尋衣,本侯知道你受儘委屈,知道你心有不甘,更知道你有苦難言。但你可知道,一切悲劇的原點究竟是什麼?整件事中最大的過錯又是什麼?”
柳尋衣緩緩抬頭,目光淒惶地望著一本正經的趙元,自嘲道“悲劇的原點是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人,最大的過錯是……我被情所困,陷的太深。”
“不!”麵對柳尋衣的自我揶揄,趙元毅然搖頭,“悲劇的原點是彼此的誤會,最大的過錯是自以為是的故作隱瞞。”
“這……這是什麼意思?”柳尋衣眼神一變,一臉茫然。
“尋衣,本侯必須向你賠罪!”趙元內疚道,“此事伊始,是我誤會你是一個為了兒女私情而不管不顧、無法無天的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對你處處隱瞞,事事敷衍,致使你對我們的誤解越來越多,怨恨也越積越深。”
“屬下不敢!”
“秦衛瞞著你和親的事,謊言離間你們的感情。本侯禁錮你的自由,逼著你放棄與趙馨糾纏。小王爺將你送信入宮的事告訴我們。這一切,其實是為避免你衝動行事,闖出彌天大禍,說到底都是為你好。”趙元無奈道,“誰曾料想弄巧成拙,有些事越是刻意隱瞞,越容易鬨出亂子。你柳尋衣更是一個擰種,越是不讓你做的事,你偏偏要去做。哪怕刀山火海,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在侯爺麵前,屬下的任何心思都休想隱瞞……”
“早知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對你實話實說。”趙元苦笑道,“本侯一直擔心你會因為趙馨而耽誤洛陽城的差事,其實……是本侯多慮了。以你的品性,縱使心裡再苦,也一定不會做出因小失大,因私廢公的糊塗事。因此,本侯剛剛才說悲劇的原點是彼此誤會,我們誤會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誤會我們圖謀不軌,口蜜腹劍。最大的過錯是自以為是的隱瞞,此舉錯在本侯,我本想瞞天過海,卻不料……反而將你逼上絕路,做出傻事。唉!”
言罷,趙元神情一稟,驀然起身。在柳尋衣茫然無措的目光下,他緩緩上前,朝柳尋衣拱手一拜,懇切道“此事錯在本侯,今日我向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