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們的年紀相差無多,再加上袁霆和袁孝一樣,對大名鼎鼎的柳尋衣早有耳聞,並心懷仰慕,因此二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
說句不好聽的,柳尋衣能順利查出上京四府的諸多問題,除唐阿富和潘雨音能力出眾外,袁霆同樣功不可沒。
幫柳尋衣查賬,極有可能為袁孝引來麻煩。此一節袁霆並非不知,恰恰相反,他是“明知故犯”。
二十年的耳濡目染,令袁霆對“鬼神莫測”、“手眼通天”的少秦王十分忌憚。他本欲借機提醒自己的父親不要一錯再錯,以免激怒少秦王,淪落萬劫不複。可萬萬沒有料到,幫柳尋衣的後果並非小懲大誡,而是危及袁孝的性命。
早知如此,縱使袁霆再仰慕柳尋衣,也不會答應幫他。
隻可惜,事已至此,後悔無用。袁霆早已無路可退,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你性情坦蕩,才思敏捷,想法往往出人意料,這幾日我已深有體會。”柳尋衣不以為意地說道,“今日,我希望你能像前幾天一樣,暫時拋開袁家公子的身份。就事論事,認為我這位初來乍到,連人名都沒有記全的‘副宗主’應該如何解決此事,才不會授人以柄?”
“既然副宗主相信在下,那……在下鬥膽直言。”袁霆心係袁孝的安危,故而不再推辭,思忖道,“古語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爹……和三位叔父一時鬼迷心竅,確實犯下過錯。然而,他們對少秦王的忠心卻是二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最重要的是,他們從不敢忘記少秦王的交代,為擴張上京四府的勢力整日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否則……他們也沒機會從中撈取這麼多油水。我希望副宗主念在我爹和三位叔父兢兢業業二十餘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姑且饒他們一命,並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倘若副宗主重罰他們,雖然可以明正典刑,但……也容易傷害上京四府數千兄弟的心。畢竟,副宗主初來乍到,對上上下下不太熟悉,如果貿然斬殺功臣,難免惹人非議。更何況,日後進入中原,副宗主仍需我爹和三位叔父從旁輔佐。我意……”
言至於此,袁霆朝柳尋衣手中的賬簿輕輕一瞥,從而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意,副宗主可以效仿‘曹操燒信’,將此物當眾燒毀。一者,可以彰顯副宗主的寬仁大度。二者,可以令我爹和三位叔父安心。三者,可以借機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令西律武宗上下一心。我相信,隻要副宗主和四位舵主拋開成見,赤誠相待。西律武宗必能發揚光大,縱橫天下。”
“說得好!”柳尋衣讚歎道,“常言道‘虎父無犬子’,不愧是袁舵主的兒子,果然至情至性,有理有據。”
聞言,袁霆麵露欣喜,而袁孝卻暗生慚愧。
言罷,柳尋衣不再猶豫,於眾目睽睽之下點燃燭台,並將手中的賬簿燒為灰燼。
“柳尋衣,你這是作甚?”洵溱故作不悅,“網開一麵歸網開一麵,你豈能燒毀證據?”
“你剛剛說過,我才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柳尋衣笑道,“更何況,區區小事何必小題大做?我意……此事不必驚動少秦王,相信四位舵主日後不會再犯。”
“一定!一定!”袁孝四人趕忙附和。
“柳尋衣,這些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四位舵主的命是你保的,那從今往後西律武宗在中原有任何事你都要負責到底。”洵溱眼神一正,諱莫如深道,“如果你敢‘臨陣脫逃’,他們的命……我隨時可以收走。”
“還不謝謝大小姐的不殺之恩?”
見洵溱鬆口,柳尋衣如釋重負,催促袁孝四人向洵溱道謝。
“謝謝大小姐……”
“謝我作甚?”洵溱毫不領情,“你們要謝就謝柳尋衣!”
“多謝副宗主救命之恩!我們以前多有得罪,希望副宗主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嚴順眼珠一轉,對柳尋衣感激涕零,連連拜謝,“從今往後,我們願為副宗主效犬馬之勞,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我等願為副宗主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袁孝、洪寺、雷震的“誠意”緊隨其後,引來堂中眾弟子一陣山呼。
“四位快快請起!”
柳尋衣將袁孝四人一一攙起,謙遜道“在下本已是山窮水儘,走投無路,幸得洵溱相救方才僥幸逃過一劫。而今身陷囹圄,四麵楚歌,又有幸得到四位的慷慨相助,實在是感激不儘。柳尋衣何德何能?豈敢喧賓奪主,淩駕於四位之上?若非少秦王錯愛,在下萬萬不敢僭越‘副宗主’之位。中原四大分舵由上京四府組成,而上京四府又是四位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在下斷不敢拿著雞毛當令箭,更不敢在四位麵前指手畫腳,發號施令?我意,日後我們不必拘泥俗禮,更不必分什麼大小尊卑,遇事大家一起商量,盼望四位多多提點。”
“這……”
“不必糾結,此事就這麼定了!”未等袁孝四人寒暄推讓,柳尋衣已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你們不肯答應,我寧願不做副宗主……”
“萬萬不可!”袁孝臉色一變,躊躇再三,索性將心一橫,痛快答應,“好!一切依副宗主所言,以後大家生死與共,休戚相關。”
“好啊!”
漸漸地,柳尋衣與上京四府打破隔閡。彼此坦誠相待,堂中緊張的氣氛立時輕鬆許多。
談笑間,袁孝與洵溱下意識地相視一眼,二人的嘴角不約而同地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笑。
有趣的是,雖然他二人臉上的古怪及眼中的狡黠十分隱晦,甚至稍縱即逝,卻仍被站在角落,默不作聲的唐阿富儘收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