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衣話未出口,篤定心思的洛凝語已畢恭畢敬地朝他盈盈一拜。
在柳尋衣糾結而憂慮的目光中,洛凝語緩緩抬眸,與他深深對視一眼。
這一眼,既複雜又多情……似乎要將柳尋衣的臉龐永遠烙印在自己的腦海,又似乎要將他的身影從自己的心底徹底抹去。
未等洛凝語的眼中再度泛起晶瑩的淚花,她已驀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朝淩瀟瀟的方向快步走去。
望著她單薄而落寞的背影,欲說還休的柳尋衣忽覺心頭一沉,如墜深淵。一時百感千愁,酸澀無比。
“唉!狗肉包子上不了席。可憐我白白折騰一趟,厚著臉皮跑去少林收買人情,真是……不值!”
望著與洛凝語“依依惜彆”的柳尋衣,吳雙的口中發出一道意味深長的感慨。
與此同時,他優哉遊哉地走到麵沉似水的洵溱身旁,揶揄道“妹子,現在你應該能看清楚柳尋衣究竟是什麼人?也應該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掌控他,更應該明白少秦王對你的‘敦敦教誨’……確有先見之明。”
言罷,吳雙伸手在洵溱的肩頭輕輕一拍,又朝遠處的雲劍萍邪魅一笑,而後轉身擠入人群。
“兄長去哪兒?”
“放心,我暫時不會離開洛陽城。隻是奉少秦王之命,先去見一位朋友。”吳雙心不在焉地答道,“這位朋友本該由柳尋衣去見,不過依照眼下的局勢……柳尋衣剛愎自用,變數無窮。這位朋友……還是由我去見更加穩妥。”
話音未落,吳雙的身影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兄長……”
“洵溱,我們要不要再勸勸柳尋衣?”洵溱話未出口,阿保魯的聲音陡然響起,瞬間打斷她的思緒。
“算了!”洵溱頗為不耐地擺擺手,“柳尋衣的性子我很清楚,他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要不然……”阿保魯眼珠一轉,刻意將聲音壓低,“我們派人……”
“糊塗!且不論我們的人是不是武當派的對手,隻要你敢輕舉妄動,柳尋衣絕不會袖手旁觀。”洵溱滿眼嫌棄地瞥了一眼阿保魯,“他現在巴不得和我們劃清界限,你可不要亂做蠢事。我們千方百計地幫柳尋衣上位,如果因為武當的緣故與他鬨翻,再被他一腳踹開……對我們太不公平,而且我也不甘心。”
“那……”
“由他去吧!”洵溱冷聲道,“清風已死,武當元氣大傷,料想他們短時間內掀不起什麼風浪。縱使有朝一日他們積聚力量掀起驚濤駭浪,倒黴的也是柳尋衣。既然禍及不到我們頭上,我們又何必替他操心?”
“可柳尋衣畢竟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
“副宗主?”洵溱輕蔑一笑,言辭滿含自嘲之意,“你以為今時今日的柳尋衣還會將‘西律武宗’放在眼裡?昔日他孤苦無依,垂垂將死,施舍他一口粥米就算天高地厚之恩。可如今……他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權有權……身家地位水漲船高,眼界心氣也自然大不相同。現在他能記得我們那些‘小恩小惠’已是萬分不易,又豈敢奢望他對我們言聽計從?”
“以前是他求著我們,現在是我們求著他,真是……”
“不必埋怨!柳尋衣剛剛經曆絕處逢生,一步登天,眼下正是春風得意,不可一世的時候。因此,我們隻能順著他,絕不能逆著他。”洵溱沉吟道,“待他習慣一呼百應的日子,心態逐漸恢複平和,我們再與他謀定大事,他定能虛心接受。”
“什麼順著、逆著?大小姐說的莫不是……‘順毛驢’?”
被一知半解的蕭陽突然插話,洵溱先是一愣,從而忍俊不禁,抿嘴而笑,鬱悶的心情頓時舒緩許多。
在場大多數人與武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對一向“深居簡出”的淩瀟瀟更沒有太多敵意。因此,柳尋衣選擇放過武當一派,江湖群雄大都能坦然接受。除了……謝玄及部分誓死效忠洛天瑾的賢王府弟子。
畢竟,武當在江湖中的地位、百年積攢的底蘊、山中珍藏的秘籍、培植弟子的能力,以及它未來可能對賢王府構成的威脅……雲雲而而,謝玄不得不一一考慮,慎之又慎。
正因如此,他對柳尋衣的“慷慨仁義”感到分外懊惱,甚至極為不滿。
畢竟,“小心防患”遠不及“斬草除根”來的省時省力,乾淨利索。
心念及此,謝玄再度將陰沉的目光投向與洛凝語相擁而泣的淩瀟瀟,及替清風收屍的孤日、孤月等武當弟子,一雙渾濁的眼眸悄然無息地閃過一絲攝人心魄的殺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