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見張信他們還沒有到,朱植想著之國事多,本想儘快回到廣寧去,沒想到昨天那個還鼻孔朝天的宋千戶在郭英的引薦下,換了一臉狗腿子笑容,像歡迎親爹一樣,邀請他到義州衛視察工作。
原來,宋瑛昨日看那六千新兵軍容竟如此嚴整,遼王又在一天之內就安排好屯墾和一衛人馬的編練事宜,心知昨日怠慢了這位有本事的小王爺,連忙請郭英從中鋪墊引薦,說是邀請王爺到義州巡視工作,其實是想設宴陪罪。
朱植心裡並未計較,他的事情海了去了。
不過想著這就地造車還得幾天時間,後麵兩個丫頭也是心大,無依無靠的還敢到處遊山玩水,他就吩咐董興、朱大能原地坐鎮指揮,向廣寧城調度轉運物資,自己則準備帶著靖江王朱守謙、武定侯郭英和參謀長張石等人騎馬向北。
義州衛確實不遠,遼王一行第二天早上出發,不到中午就到了。
一進軍營,宋瑛就吩咐人送上兩大壇酒、一隻烤羊和一大盆魚。
義州衛初創不久,人員剛配齊,就被馮勝調走五分之四,剩下一千來人像胡椒麵似地撒在周邊百裡的一衛三所,屯墾還沒開始,也沒有人屯墾,軍糧完全靠南糧北運,物資奇缺。
在如此艱苦環境下,駐防官兵竟然還能給遼王一行弄了頭烤羊和一大盆魚,實屬難能可貴。
朱植自臨清出發,又是組織拉練,又是安排渡海,也是疲憊之極,極度缺乏營養,見了這兩個菜,還是充滿了食欲,或者說是貪欲,哈喇子一直在刺激他的嘴唇。
他忍了又忍,剛拿起小刀切下一大塊羊肉來,準備慰勞一下自己,宋瑛卻倒滿一大碗酒,敬道:“遼王殿下,昨日卑職有眼無珠,對殿下有所怠慢,特向殿下請罪。”
朱植隻好放下到手的羊肉,笑道:“宋少將軍言重了!宋都督十歲從軍,本王自幼以為偶像,所以才再三懇請陛下提前之國。宋家滿門忠勇,宋老將軍鎮守西北,你們兄弟效力遼東,陛下也常有誇讚。”
朱植素來喜歡行伍之人豪爽,沒那麼多彎彎繞,很快就空著肚子陪著宋瑛乾了一碗酒。
宋瑛手下兩名副千戶見小王爺豪爽,也站起來要敬酒。
朱植卻不乾了:“大家都是兄弟,本王就直話直說了啊。我也是好幾天沒吃肉了,讓我好好吃頓飯吧。”
那宋瑛手下連忙幫朱植切了條羊腿下來,這馬屁拍得好像有點過火了,好多人都瞅著哩。
朱植象征性地吃了一塊肉,又嘗了嘗魚,調侃道:“你這魚肉和羊肉搭配還真是應了一個鮮子,剛殺的,真腥鮮,還是腥膻的腥。”
眾人聽遼王揶揄宋瑛,也都笑了起來。
宋瑛又連忙陪罪:“讓王爺笑話,自本衛設立以來,朝廷隻撥了軍糧,弟兄們想吃點葷,要麼出去捕魚、打獵,要麼拿糧食到塞外偷偷地換羊肉。現在馮大將軍已到塞外,那蒙古人早跑沒影了,也換不到羊了。這隻羊還是年前留下來,準備下崽的。”
宋瑛這番話一說,眾人頓時慚愧起來,都沉默不語。
朱植這才知道大明士兵的生活遠比後人想象的艱苦,自己剛才本想調節氣氛,才開了句玩笑話,沒想到冒犯了這位熱情的直漢子。
他沉吟片刻,端起酒來說道:“本王不知邊關將士們如此艱苦,以酒陪罪!”
不待眾人響應,他一口乾完,竟出了衛府,再也不入席,場麵不免尷尬起來。
宋瑛隻得又請武定侯轉彎:“郭叔叔,侄兒魯莽,不會言語,恐怕又得罪小王爺了。不過,衛所現在真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還請侯爺在王爺麵前多多美言!”
郭英拍了拍宋瑛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走出衛府,見遼王帶著靖江王已走到那城牆上遠眺,連忙帶著眾將跟了上去。
未及郭英開口,隻見遼王指著城下,說道:“舅舅不要說了,我並沒有怪罪宋將軍的意思。你看看城牆根的士兵們,每人都是一碗米飯,一碟鹹菜。實在沒想到邊關將士如此艱難。秦淮河上一頓飯,邊關將士吃三年!”
言語之間,遼王竟有哽咽之聲。
郭英等人又是趕緊上前安慰一番,一位義州副千戶也大膽上前勸道:“王爺有心了,咱們這些糙漢子,隻會當兵、打仗。這就是俺們的命。”
又一位千戶說道:“蒙古人還不好我們呢,連飯都沒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