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9年6月11日,亡者之港是一個陰天。
一貫如此。
在一年的絕大部分時節都不會散去的濃霧遮蔽了陽光,使天空看起來總是霧蒙蒙的。
十五歲的米拉·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地方陽光明媚,四季常有鮮花盛開,但亡者之岩行星並非任何一個這樣的世界。無限製的工業摧毀了這顆星球本就脆弱的生態係統,流入江河湖泊的汙水如同注入亡者之岩血液中的毒液。
米拉與她的工友們踩在因雨水而變得泥濘的一段泥路中走向一座正噴吐著濃煙的高能瓦斯煉油工廠,這些工人們無一例外地都穿著由滌綸製作的衣服,外麵罩著一層防水的帆布外套,穿著橡膠雨靴。
結伴而行的工人大概有四五十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十三四歲左右的孩子和女人,上年紀的老人依舊在工作——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地倒下以前。
儘管普遍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但工人們還是非常清楚到底是什麼在茶毒著他們星球上的大氣層。
而且這些汙染物總有一天要落下,通過大氣循環係統重新落在亡者之岩居民們的頭上。即使這些汙染還無法對亡者之岩的人們帶來無可抹滅的影響,可報應總要落到他們子孫後代的身上。
可無論如何,人類就是這樣的目光短淺,或是企業的高層管理者明確地知道這會帶來怎樣可怕的影響,隻是他們偏偏就是不理會。
等到他們發掘完亡者之岩所有的價值以後,這顆星球和星球上的人民就會被立即地拋棄。也許這裡的工人會被作為廉價的勞動力輸送至其他是星球,但亡者之岩一定會逐漸淪為一個被遺忘的廢墟。
幾年前,亡者之岩的泰倫聯邦總督剛剛與幾個跨星係的超級企業簽署了一項秘密的條約。自此以後停泊於此的星際貨運駁船就開始在這顆星球中的荒原中傾倒工業垃圾,許多報廢星際船隻最終都被拖往這顆星球。
在亡者之岩居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家園正在慢慢地變成一個垃圾堆和飛船的墳場。可能直到幾年後真相才會被披露,可到那時早已為時已晚。
“怎麼會這樣?”
走在米拉·漢身邊的一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工人大聲地抱怨:“我領全科普盧星區最低的工資,吃著隻能保證身體活動最低限度的食物,任勞任怨地做著最艱苦最麻木的工作,每天工作十四個地球時。”
“最後我們又得到了什麼?從事高強度工作所帶來的後遺症、疾病、殘疾還有因無法工作而導致的貧窮。”
“我們辛苦工作,所有的錢卻都讓那些坐辦公室的賺去了。”
“你抱怨,又有什麼用?”另一個人說:“亡者之岩已經種不下糧食了,就連河流都可以乾枯。不進工廠,我們又能去做什麼,就是去乾仆人也沒人要。”
“我們的祖先在來到這裡時就為這顆星球取下了一個晦氣透頂的名字,我敢說那個錯把亡者之港認作宜居星球的殖民母艦艦載智能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去奧班農那裡,準有活兒乾。”另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聲音說。
“許多在他手下混的小子都賺了大錢,但是,我也聽說有不少人為了賺黑錢送了命。”
米拉·漢搖了搖頭,所有人都清楚這個黑錢所指的是什麼:製毒販毒、人口買賣、器官買賣、娼妓、洗錢能夠想象得到的惡事他們都乾。
自從亡者之岩變得越來越動蕩以來,人民的境遇就越來越糟糕,活不下去或是不願忍受為工廠奴役生活的人要麼攢夠了錢離開了,要麼去從事那些不必那麼辛苦還掙得多的工作。
人們抱怨工廠的艱苦生活,可隨著凱聯之戰與克哈4起義帶來的股市動蕩,亡者之岩上的企業紛紛撤資,很快這裡的工人甚至將徹底失去穩定的工作。
在沉悶的、階級固化的亡者之岩,人們不再有未來可言。
“夥計們,我聽說克哈4的革命軍正在亡者之港裡征兵。”一個聽起來更快活的、並沒有為大環境所影響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