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尖上的蝴蝶!
當薑潤謙說出想放棄住院,用最後的時光去旅行時,果然,如他所料,被薑仁國一口回絕。
薑仁國坐在輪椅上,看著跪在眼前的兒子,眼神很是複雜。
“你在想什麼呢?這不是拿命開玩笑嗎?!咳咳……”話剛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老了,身體也大不如前,薑潤謙183的大個子,跪在他麵前,都快和他一樣高了。
薑潤謙低著頭,語氣卻沒有絲毫退讓“爸,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聽您的,這次,我想在最後的四個月裡,完成我最後的心願,這樣我也沒有遺憾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請您同意。”
他堅定地跪在那裡,目光中滿是堅毅。
薑仁國顫顫巍巍地轉動著輪椅,背對著兒子。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舍不得這個兒子。
那濃厚的父子情,在空氣中無聲地靜靜流淌。
家裡的氣氛仿佛凝固了,連晚飯都沒吃。
薑潤謙直直地跪在大廳那柔軟奢華的地毯之上,仿佛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一般。
時間悄然流逝,夜色漸深,但他卻毫無起身之意。
寬敞無比的客廳內,除了劉向東默默陪伴著他之外,再無他人。而那一盞孤獨的落地台燈,成為了這個寂靜夜晚唯一的光源,隻照亮了客廳的小小一角。
薑潤謙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地跪著,緊閉雙唇,一句話也不說。
夜越來越深,劉向東是了解薑潤謙的,他平時看上去謙和溫順,可是內心裡一旦認準了一件事,是很難改變主意的。
樓梯上,薑仁國坐著輪椅,悄無聲息地滑過地毯,在樓梯口停了下來。借著光,他看到了薑潤謙那清瘦而倔強的背影。
他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向著那扇緊鎖的、位於走廊儘頭的房間走去。
塵封的門打開了,他抬頭微微一笑,推開了房門。
造型彆致的吊燈亮起,眼前的臥室寬敞又明亮,屋內的家具和裝修風格都是原木的,滿滿的日式小清新,和整棟彆墅的中式裝修風格截然不同。
房間裡擺滿了相框,大大小小,風格各異。
他滑到梳妝台前,拿起一個相框,輕輕撫摸著那張已經發黃褪色的照片。照片裡,一位騎著馬、站在草原上的年輕女孩,笑容燦爛,青春的朝氣肆意飛揚。
薑仁國的眼角掛上了一絲柔情,眼裡儘是化不開的溫柔,他輕聲說道“曉荷,潤謙真的和你很像,你說,我該不該答應他呢?”
一向堅強的薑仁國,在商海中經曆了無數次的爭鬥,叱吒風雲。然而此刻的他,卻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那笑容仿佛能穿越時光,給人帶來深深的感染力。
一夜過去,薑潤謙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間裡,身上還穿著睡衣。
他揉揉眼睛,走到窗前向外看去,院子裡父親那輛車已經不在了,估計是去公司了吧。
他輕歎一聲,對於父親不同意這件事,他其實早有預料。他木然地走出房間,向樓下走去。
下一秒,他卻看到劉向東正在客廳裡指揮家傭收拾著好幾個行李箱。劉向東一抬頭,朝著愣在樓梯上的他說“潤謙,你醒啦?老爺讓我收拾一下咱倆的行李,待會兒會有車行的人送來一輛房車,我們下午就可以出發啦!”
薑潤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揉了揉眼睛,確認了好幾遍,才相信這是真的。
他好開心啊!能夠在生命的儘頭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帶著小南的照片去實現自己許下的諾言,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開心的了!
他猶豫了好久,還是讓劉向東把一輛不常開的車開到了晶瑩粥鋪對麵那條街的胡同裡。
透過車窗,他看到胡一蝶風風火火地站在粥鋪門口,正和送貨的人說著什麼,然後利落地扛起車上的一個大紙箱,往店裡搬貨物。
她笑著和客人聊天,渾身充滿了朝氣和活力,隻是這樣遠遠地看著她,他的臉上就不由自主地浮現了笑意。
新的一鍋牛肉餅出鍋了,一縷縷香氣甚至飄到了街對麵,店門口迅速集結了不少人排隊。
直到飯點過去了,門口才恢複了平靜,他看到胡一蝶認認真真地數著剩下的餅,一邊垂著自己的後腰。
看到胡一蝶累了,他心裡有一塊好像被狠狠地揪住,一蝶隻是個17歲的女孩,每天要這麼勞累的做餅賣餅,他的心好疼。
他高價雇了個路人,把今天剩下的牛肉餅通通買了下來,他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讓一蝶能夠早點休息。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就看到對麵的胡一蝶興高采烈地收工,坐在門前的小椅子上,吃著留給她自己的一張餅。
薑潤謙也跟著她笑了,隨後拿起一張餅,打開精致的包裝,噴香撲鼻,他學著胡一蝶的樣子,也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口。
胡一蝶咬一口,他就跟著咬一口,滿口的肉香,滿臉的笑意。
就這樣,薑潤謙陪著胡一蝶隔空吃完了一整張餅,吃完了他和她此生的最後一餐。
在出發之前,他從那本厚厚的日記本裡,拿出了那封寫給胡一蝶的信,仔細封存好,委托了一個可以寄信的機構,特意把信件偽裝成了是從國外漂洋過海的國際郵件,還預約了四個月之後寄到。
做完這一切之後,劉向東駕駛著房車,他們的旅程開始了,薑仁國還細心地安排了一位男性醫護人員陪同而行,車上還配備齊全了藥物。
相薑潤謙坐在車裡,望著那棟彆墅逐漸遠去,他這才意識到,這是與父親的最後一次道彆。
就如薑仁國沒有去送他一般,他也沒有主動跟爸爸說一聲再見,這一點他和爸爸簡直如出一轍,都不擅長告彆。
車子行駛上了高速,一路朝著南方飛馳,薑潤謙的目的地很明確,他想再去一趟慶城,那裡對他的意義非凡,那是是他初次見到胡一蝶的地方,那裡也擱置著著自己沒有完成的追蝴蝶的願望,如果能死在那片花田,就算是他最後的心願了。
路邊的風景像電影畫麵般快速倒退,高樓大廈離他越來越遠,目之所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廣闊的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