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手上盤弄鐵球越來越快,心底藏著的意馬心猿都要脫籠而出之時,幾聲急促的喊聲卻將鄭二虎的思緒重新喚回。
“虎爺,虎爺,有客來了。”
一名乞頭小跑著進了賭檔後院,語氣急躁地喊著鄭二虎的諢名,他的神情也不大自然。
而就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深青色公服,頭戴襆頭,腰纏鍮石銙(八品蹀躞帶)的男子,而那男子身後則跟著兩名身著緇衣,手持鐵尺的捕快。
見狀,鄭二虎連忙從石墩上站了起來。
他先是狠狠剜了這報信的乞頭一眼,然後隨手用手裡鐵球砸中這人的肚皮,後者雖然疼得都嘬了下牙花子,但還是用雙手接住這對鐵球,小心翼翼地沒讓其落到地上。
“虎爺你奶奶個腿兒。該叫的時候不叫,不該叫的時候瞎叫。”
雖然心裡咒罵著那個乞頭不會講話,但鄭二虎臉上卻笑得跟花一樣,手裡沒了鐵球,正好叉手對來者躬身行禮。
“小人見過翟縣尉!”
“虎爺,呦嗬,二虎你最近行市見長啊?都快跟某平輩了。”
翟青之所以這麼講,是因為其原先當了東山縣的捕頭不少年頭,因此也搏出個名號,被人喚為“鐵獅子”。
虎與獅,平輩論交,倒也相映成趣。
而聞聽翟青此言,鄭二虎腦袋都要搖成那撥浪鼓,口中也連連道“不敢,不敢,我最多就是隻花狸奴,哪敢稱什麼‘虎爺’?都是底下人不懂規矩,滿嘴胡唚,瞎喊著玩的。”
“他們最好是在胡說八道,你也彆真把自己當什麼‘虎爺’!”
翟青突然發作,當麵嗬斥道。
不過,他馬上又換上往日那種見誰都樂嗬嗬,看似人畜無害的表情。
“二虎,你可知道,我這麼點你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你沒念過書,也不懂朝廷的事情,你知道為啥要管老虎叫大蟲嗎?
那是因為,咱們大周太祖爺的阿爹,他老人家的名字就是單名一個‘虎’字。
雖然時過境遷,大周也綿延了得有二三百年了,開國時候的一些避諱,到現在也管得不那麼嚴了。
你既不去考功名,又不像咱們弟兄一樣在公門裡效力,名字裡帶個‘虎’字就帶了,畢竟名字也都是爹娘給起的。
但是,你要真敢應下這名號——當今聖人天子的祖宗,名字裡才有一個虎字,你卻敢自稱‘虎爺’——這就叫大不敬!
這要是傳到朝廷的巡風使者耳朵裡,那你,還有二馬幫的人可就都完蛋球嘍。”
“哎呦呦,多謝翟縣尉提醒,多謝您啦,我保證從今個兒起就改名字。”
鄭二虎連連告饒,一邊作揖,一邊還伸手抓住翟青的手掌。毫無痕跡地,他就將一枚份量十足的銀餜子塞進翟青的手心。
“好說,好說,都是老熟人了,某還能不多照拂一二?”
翟青微笑著,用手輕撫了一下掛在腰間的算袋,東西便被其不動聲色地收進囊中。
敲打過後,得了好處,翟青便開始轉入正題“你們二馬幫,聽說今天又派人去收靖安費了。怎麼樣,收上來幾貫銀錢?規矩你總是該懂的……”
“啊,我懂,我懂。”
鄭二虎忙不迭點頭。
“最快今日,最晚明日,一俟點齊數目賬,我便親自把這靖安費押送到縣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