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後,通傳也隨即離開,趕去給下一個挽郎送禮部的授函。
而等到那禮部通傳匆匆走後,無論是房牙還是典座立刻都堆起笑臉,一個勁兒地恭喜趙無咎鶯遷仁裡,安宅京室。
特彆是那胖和尚,口中再也不提什麼“香積錢”、“香積櫃子”的事情。
雖然不比地方,他們這樣的人未必會怕了有官身的——洛京神都,青袍(八九品)多如狗,綠袍(五六品)遍地走。
但是,對於兜裡有錢(隨便出手都是薩珊銀幣),上頭有又有人(他們聽出禮部通傳話裡的意思),而且還年歲不大的郎君,他們還是懂得該如何處之。
畢竟,莫欺少年窮。與趙無咎這樣的人結怨,萬一人家哪天發跡了,哪還會有好果子給他們吃。
於是,這座沒有家具的空宅子,最後以一百貫落了契,規規矩矩,順順利利。
“那祝雞翁的傳奇事跡,當是要在洛京再敘一回了。”那兩個人走後,趙無咎打量著自己新買下來的宅子,心中想道。
買這座宅子,他不是為了自己住的,而是為了專門安置雞舍。
來到洛京,被他從東山一路帶來的肥雞,或是機緣巧合,或是真找到了一塊“風水寶地”,反正就在拚命產卵,往日三四天才能下次蛋,最近幾天竟然日日都下。
沒幾天工夫,趙無咎手裡就堆積了一大籃子雞卵,而且他還對著太陽光看過,那些雞卵都是能孵出小雞的。
本來,他是覺得這不過就是方便以後自己練習[調禽聚獸]——最多每天可以多吃一些雞蛋——可轉念一想,他又想起“怪老道”李淳風在臨彆時的提醒。
“這些雞子或可給你帶來一場機緣。”
出於對那位前輩本事的些許了解,趙無咎這才準備認真對待這些從東山帶來的肥雞,專門買了個空宅來搭建雞舍。屋裡沒有什麼家具,正好方便他安裝雞舍,以及一些通風、排水之類的設施。
而他剛剛想的“祝雞翁故事”,同樣也不是什麼空穴來風。
這幾天,他了解過這洛京城裡的市場,一隻肥雞售價大約在70文錢左右,城裡各坊普通百姓一日做工所得差不多100文。
如果以祝雞翁的辦法調養這些肥雞,真能養出一兩個月就能出欄的肉雞,這確實也是樁利潤頗豐的買賣。
居洛京,大不易。
雖然趙無咎此時口袋裡有些餘錢,但畢竟不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能夠多一些進項,總好過坐吃山空。
“今日事,今日畢。”
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趙無咎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就提起下契書時帶來的藤箱,擼起袖子,開始了拆拆改改。
他是個急性子,在買這套宅子之前,就備下了改裝雞舍的鑿、錐、奔、斧等一應事物,現在正好拿來就用……
兩天時間,期間趙無咎又去木料行和生熟藥鋪買了些東西,總算在去履行挽郎職司前,把那些待孵的雞卵送進了暖箱。
而到了第三日一大早,寅時過半,趙無咎便在行囊裡塞了幾張夾了肉脯的餅子,穿上一件還算體麵的縑帛小襖加褐棉袴,腰上挎著自己那把精煉橫刀,走出了坊門。
雖然天色尚早,但是因為這幾日好多洛京人出城冶遊,所以城內賃馬的鋪子生意極好,宵禁一解除就早早就開門營業。
隻不過,因為攜帶的東西不多,再加上沒有合適坐騎可以馱他——九尺來高的昂藏少年,騎在馬背上,再是高頭大馬也會被襯得像是隻驢子,一點也不雅觀。
所以趙無咎乾脆就按步當車,一路走著來到建春門附近。路上,有許多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與其擦肩而過,這些人騎在馬背上也不知道要去做何事,不過看起來沒帶什麼東西的樣子,或許是為了去郊遊赴宴居多。
出城走東陌,慣見桃李花。
每到這個時節,洛京的的大片郊野便會被一大片碧色所浸染,一條條綠絛在官道兩旁依依垂下,積枝成行,有若十裡步障。
家有餘錢的洛京人,都喜歡在這時節出城走走,哪怕不像那些可以辦簟蒲宴的遮奢貴少,能有人保護著去那都出了洛京附郭、距離洛京足足半日路程的北邙山遊獵踏青、宴飲作樂,可來到這十裡步障馬踏桃花,依舊彆有一番樂趣。
“還是城裡人會玩。”趙無咎想到一句自己前世聽過的俗語,不由得哂然一笑。
建春門距離履道坊不算近,可架不住他腳程快,一步又頂人家三步。
隻走了兩刻鐘不到,他就來到了建春門附近,而這裡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與其擦肩而過的那幾波少年人,也在這人群之中,彼此間嬉戲吵鬨著,看起來似乎都之前就有相熟。
隻不過,趙無咎好像猜錯了,這些人不是去馬踏桃花的,而是和他一樣都是來這裡履行挽郎的職司。因為人群中有一穿著深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一手拿筆,一手拿著一卷文書,在逐一給這些人點驗名冊。
而就在趙無咎準備上前提名時,人群裡突然走出一人,交手和他行禮說道“無咎兄,你也來了!”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和他一路從敖倉搭進鮮船來洛京的鮮於叔明。
這位新政鮮於世家的嫡次子,身上還是穿了一件蜀錦的袍子,袍子是藍色的,上麵花團錦簇地用各種彩線繡了好多飛禽走獸。也就是因為他個頭不高,否則就單憑這件紮眼的衣服,趙無咎也能第一時間將他從人群裡認出來。
“叔明兄弟,”趙無咎同樣交手回禮。“你也是要去郡王陵灑掃?”
他見這小兄弟的衣服,怎麼看也不像是方便乾活的樣子,於是不由得有些疑惑。
“灑掃?哦哦,對額……”
鮮於叔明被問得愣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趙無咎的行裝,接著趕緊跑到這位兄弟跟前,低聲說道。“……無咎兄,禮部那通傳什麼的,沒和你講講簟蒲宴的事情?
前兩天我兄長帶我參加了一些宴會,又給我安排了這麼個挽郎的活。
我大兄同我講,這出城灑掃就是做做樣子即可,人家郡王陵寢自然有後人祭祀,有家生子的奴仆來灑掃收拾,咱們去乾這活,人家還不放心哩。
這次,關鍵是來參加那簟蒲宴的,這是澤王殿下辦的一場宴會。在開宴之前,咱們還得去北邙遊獵。
你怎麼就帶著橫刀,你的弓箭呢,你的馬呢?小弟可是看過你的射術,這次遊獵那還不得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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