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欽陵愣住了。
能在國子學進學,他自然是文墨甚佳,而且大周官話也說得相當不錯。
雖然趙無咎沒有玩諧音梗的想法,但他依舊從“你食不食油餅”聽出了“你是不是有病”的意思。
這位蕃國大論之子的臉龐旋即漲成了赧色,再也不複之前風度翩翩的模樣。
將手裡的書冊重重擲向桌案,他伸手戟指向前,怒發衝冠道“豎子安敢辱我?”
隨著論欽陵的勃然作色,其身旁那幾個武士登時就拔出了刀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撲過來的架勢。
“肅靜!傳習聖賢之道的地方,豈能容爾等放肆?”
而就在這時,一聲嚴厲的喝問,突然從明德堂內堂的屏風後麵傳了出來。
緊接著,一個身穿粗布儒服的老者就從內堂走了出來。其身後還跟著兩名雖是官員打扮,卻步步緊趨,仿佛是跟在那老者身後的兩個跟班、兩個小書童。
趙無咎認識這位老者,他正是昨日主持釋菜禮的國子學祭酒,郭元朗是也。
更巧的是,跟在郭祭酒身後的兩個官員,趙無咎竟然也全都認識!
這兩個人一個穿著綠色的袍子,另一個穿著青色的袍子。前者便是那禮部承議郎高以適,而後者則是大理寺評事狄懷英。
這兩個人此時全都心事重重。而且,他們的憂心都和那論欽陵有關係。
狄懷英憂心忡忡,是因為他要代表大理寺,負責監管保護這位大論之子。
昨夜子時,就在大理寺的調查小組正忙著查案的時候,有貴人拿著名牒前來作保,將這蕃國使者、國子學學子論欽陵,還有那個蒙舍詔王孫閣邏鳳擔保出獄。
那個貴人正是中書令李異府。
當朝宰相要保釋兩人,大理寺衙門也不得不作出讓步,連夜就釋放這兩人,唯獨留下了一個扶南國使者布耷拉彌在獄中。
而且,出於安全角度考量,大理寺還專門派了狄懷英和另一位評事,分彆跟著那兩人,防止這兩人遭到什麼報複。
老實講,若非這則命令是大理寺卿,而非大理寺丞直接下達的,讓他去保護這個蕃國大論之子論欽陵,狄懷英甚至都有了掛冠而去的想法。
想想看,論欽陵有可能遭到報複,會是誰準備對他動刀子?
不是陘陽鄭氏,就是那樊樓。前者為了自家子嗣身死,後者為了聲譽和受到影響的生意,此二者都有充足的報複理由。
鄭家是已經快要躋身門閥行列的世家,他家中那位貴妃娘娘不知什麼時候就能當上皇後,他們要真是想死論欽陵,狄懷英站在中間,不過也就是人家多捅一刀的事情。
而樊樓,雖然看似隻是一個瓦肆勾欄、是一個銷金窟,但熟悉洛京各方風土的狄懷英卻知道,這地方之前可是有不少朝中大員都在覬覦,然而那些人沒一個得手的,反倒有不少莫名其妙地獲罪,闔家倒了血黴。
因此,若不是大理寺卿有能力堵死其日後仕途的所有上升通道,機敏如狄懷英說什麼也不會趟這渾水。
高以適和狄懷英的情況有些類似,這個禮部承議郎也是被自家衙門的頂頭大佬、禮部尚書陳柯一紙調令派來,監督論欽陵言行舉止的一個倒黴蛋。
論欽陵惹出了事情,雖然李異府為其作保,但是這也引起了禮部的注意,禮部下轄的鴻臚寺不希望論欽陵再有什麼出格的言行,否則引來濤濤物議就不好收場了。
故而,陳柯才派遣之前因為發放宣慰錢,所以和各國使者都相對比較熟悉的高以適前來,監督論欽陵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