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支留傻不傻,這個暫且放到一邊,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他這個傉薩確實今年流年不利。
當他因為看到三辰旗,繼而急火攻心栽下馬來的同時,他剛剛收攏的軍隊背後就出現了另一夥人。
黑水靺鞨梅錄保活裡帶隊返回,正好將於支留的人,儘數堵在了前往丸都山城台地的半路。
沒說的,當看到了於支留的軍陣軍容,滑頭的保活裡當機立斷就讓人對其發起了攻擊。
僅僅一輪騎射,保活裡就將於支留的扶餘兵打得節節敗退,而在丸都山城裡的趙無咎這時也派兵出來,從上而下對於支留的軍隊展開了夾擊。
趙無咎原本是想以逸待勞的,隻是想要把於支留嚇走就得了,可沒成想這位傉薩居然這麼倒黴。
而且,因為他也不想讓保活裡獨自大勝於支留,所以這才又一次迅速披上衣甲帶頭衝出了城門。
趙無咎親冒矢石,揮舞戰錘,如同殺入羊圈的猛虎一樣,直接插入了扶餘人的軍陣中心。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幾乎以一己之力殺穿了扶餘人的軍陣,生擒活捉了那個暈死過去的於支留。
“鐵猛獸!”
“鐵猛獸!”
“鐵猛獸!”
趙無咎展現了萬夫不當之勇,他那穿著盔甲九尺來高的、黑鐵塔似的身形,以及其斬將拔旗的霸氣舉動,更是令目睹這一幕的靺鞨兵們不斷振臂高呼。
班師回到山城的時候,扛著大錘的趙無咎幾乎是被靺鞨兵們夾道圍觀,其中甚至有不少人都跪倒在地,這是將其視作長生天顯靈來崇拜。
對此,趙無咎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刻意去否認。
倒是那隻豐山之神的旺財,對於人類跪拜祈禱自己的“上神”感到十分滿意,昂著脖子“嗷嗷”狂吠不止。
結果,它這麼激動的表現,換來的隻是趙無咎輕輕一腳踢在其臀部。
等到重新回到自己的牙帳,趙無咎脫去了兜鍪,交與一名伊爾根侍衛托舉在一旁,接著就大喇喇地端坐到了自己的帥座上。撩開牙帳的氈簾,包括保活裡在內的一眾將領已經等在門口,他們紛紛向趙無咎撫胸行禮之後才恭敬地走進了這座氈帳。
此時,這座牙帳內除了趙無咎一人有座位之外,其餘人等隻能站立。隻不過,他們就算站直了身體,其實也就差不多和坐著的趙無咎一般高矮。
“昨夜和今日,連續戰了兩場,兩戰皆勝。諸位也都到齊了,那就議一議接下來,咱們這幾千人該何去何從?”
趙無咎當即開口,為眾人的議題定下了一個基調。
站在一眾人群之中的靺鞨部梅錄保活裡,當即眼珠亂轉,這個滑頭已經發現參與議事的人雖然基本都是熟人,但是自己往日更熟悉的各部梅錄、俟斤,似乎都不在帳篷之中。
他想到了什麼,低著頭眼睛眯了眯,隨後當先出列,開口建言。
“章京大人,在商量何去何從之前,咱們是不是該先做點什麼事情?咱們俘虜了好幾千的扶餘兵,現在那些人可都在被看押著。這些人雖然被俘虜了,但是咱們的人馬也不過四千左右,留著他們恐為禍患。”
趙無咎抬眼看了保活裡一眼,笑著問道:“保活裡梅錄,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聽一聽。”
“章京大人,我建議您還是找個由頭,將這些扶餘俘虜皆儘坑殺殆儘為妙,免得夜長夢多。”
此言一出,雖然大帳裡麵有些人不大同意,認為都已經接受人家的投降了,還要違反承諾來殺人可不是英雄所為,但是仍有一些人也認同保活裡的建議,出聲附和。
反觀趙無咎,他隻是坐在主帥座位上,任由帳內諸人爭論了一會兒。
接著,他舉起拳頭,伸出一根手指、兩根……
當第三根手指還沒有豎起來,帳內靺鞨諸將立馬住口,還有人想要說話也被身邊人連忙捂住嘴巴。
瞧著這陣勢,保活裡不由得暗暗心驚:不到一天!還不到一天!他實在沒想到,經過打了兩場仗,趙無咎就能在靺鞨人之中收獲如此高的威望!
“殺俘不祥。”
趙無咎再次定下了基調。
當然,之所以當眾要這麼說,其實並非因為他是個迂闊的濫好人,更不是因為他有什麼迷信忌諱。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現在確實需要兵源,那些被俘虜的扶餘士兵也不是不能爭取的。
穿越之前,趙無咎看過知名up主分析長平之戰的視頻,他覺得分析的結論其實挺正確的。
白起大規模坑殺趙國降卒,並非是因為他有多麼殘暴,也不是他不想從俘虜裡募兵來補充當時已經匱乏至極的秦軍兵源長平之戰秦國幾乎舉國男子共赴國戰),更主要還是由於下三點原因:
第一,投降士卒太多,看管他們或許做得到,可白白養活數十萬張嘴這已經超過他乃至秦國的能力極限。
第二,秦國的軍功爵位製度,因公封爵的士兵都要授實田的;秦國內部已經沒有足夠的土地去分封,隻能在被占領的國度內去分田地,那些投降的士卒不死,人家國土上的土地想要封下去恐怕不那麼容易。
第三,那時候,華夏還沒有真正“大一統”過,秦趙的文字和語音都不相同;或許貴族之間有著其實很密切的血緣聯係,可反而兩國底層的百姓之間卻沒有什麼沾親帶故的,想要統戰都沒有合適的切入點。
故而,白起當時能想到的最優解,也隻是去坑殺了降卒。隻不過,當後來大一統完成之後,白起之後的淒涼下場,恰巧和因果報應對上號了,這才有了拿筆杆子的人用“殺虜不祥”的說法來自圓其說。
以史為鑒,可明得失。
拿白起那段曆史反觀自己此時,趙無咎卻得出了和當時白起截然相反的結論。
第一,即便多加上幾千扶餘人俘虜,丸都山城的存糧其實也能養得起,至少到明年開春軍隊都不會斷炊。
第二,這幫扶餘人死不死,和其麾下靺鞨士卒們的所求——他們想要財貨,想要更多的錢,想要更多有用的東西——其實沒有直接的矛盾衝突,除了那些靺鞨酋領之外,可能沒有幾個靺鞨人對土地有著野心。
第三,通過學習靺鞨話和扶餘話,再加上之前一段時間和郭老夫子學習這邊風土,趙無咎知道了一個不算秘密的秘辛。那就是,扶餘國特彆是扶餘國北邊的平民百姓,其實和靺鞨人有著很深的“聯係”。他們無論從文化還是語言,都有很深的相似之處。反倒是南邊的扶餘人可能和三韓人血脈更近,文化也和北方殊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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