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無咎被一隊兵士帶走之後,鮮於叔明按趙無咎的指示,牽出來福上馬就直接去了國子學。
他在向剛剛下朝回來的郭祭酒稟報之後,這個老夫子當即詫異道:“什麼?大理寺的人把無咎帶去了麗景門?”
所謂的“麗景門”,既是洛京西南方向的城門,同時也是大理寺衙門所在。因為那裡修有翁城,裡麵設有大理寺的監獄。
在場還有國子學的山長,一聽“麗景門”三字,隨即也發出一聲輕呼。
意識到自己失態,山長隨即起身向郭老夫子躬身告歉。
不過,這山長也解釋了自己為何失態,他說:“郭祭酒有所不知,在下之所以驚呼,是因為這‘麗景門’現如今已經變了稱呼,洛京城裡人人畏之如虎,談之而色變,皆稱其為‘例竟門’——”
例者,概也。
竟者,完也。
兩者加在一起,顧名思義,就是“一概玩完”。接著,他又講了為何麗景門會變成“例竟門”。
“——聖人天子置銅匭以納諫,同時也選了幾個投書之人為官。
其中有一人姓來名俊,本是西域一胡人買來的馬奴,可是卻因告發其主人私購大周兵甲,又從西域運來鎖甲販賣,故而有幸得到聖人召見。
他提出了一套‘馴馬’的良策。
對付不遜順的馬,他會誘之以豆餅精料,再輔之以皮鞭,如果還是不聽話,那他就會用鐵錘將那馬戳死,以儆效尤。
因為進獻此言,所以他得到了聖人的賞識,進了禦史台為官。
可是,他雖然身上的職司是禦史台,但是每日卻都在麗景門徘徊。
仗著聖人崇信,那來俊竟然真的以從六品的侍禦史官職,以推鞫獄訟、彈舉百僚、知公廨事、總判台內雜事的職責,指揮起了大理寺衙門。
短短半個月,這來俊就在京中以藏匿罪愆的名頭,抓了不少同僚,還有許多的平民,此二者無一例外,進了麗景門迄今為止就都還沒出來。
據說,這來俊擺弄出了不少酷刑,像那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臣、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此等種種酷刑都在京裡傳遍了。”
竟然還有這等事?
之前還以銅匭納諫是條好的進身之階的鮮於叔明,根本不知道真正從此道得到晉升的人其實具備哪些條件。
至於說那個來俊發明出的種種酷刑,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傳出來的?
或許隻是因為他大兄鮮於仲通,將其保護得太好了,又或許是因為這些酷刑本就是那來俊故意叫人傳出來的,旨在特定的一群人,也就是那些官員之中流傳。
不過,此時事態緊急,郭老夫子也無意於為其排疑解惑,而是讓他速速離開國子學前往薛府去找薛承譽。
“……等你找到薛承譽,就這件事同他講過,然後讓他去太極宮請一道令旨。”
“先生,要什麼令旨?”
鮮於叔明疑惑道。
然而,郭老夫子隻是說:“無妨,你把事情跟他一講,薛承譽應該就能懂了。”
於是就這樣,鮮於叔明懷著滿心的忐忑和疑惑,匆匆離開了國子學。他翻身上馬,向著薛府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的思緒紛亂如麻。趙無咎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如今身陷“例竟門”,那可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而他肩負著向薛承譽求助的重任,心中卻毫無底氣。
馬蹄聲急,濺起一路的塵土。鮮於叔明終於來到了薛府門前,他顧不得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匆匆下馬,上前叩門。
門房的蒼頭見他神色慌張,不敢怠慢,又聽了他是得了國子學郭祭酒的命令前來薛府,於是連忙將他引入府中。
而此時,薛承譽正在後院練習彈弓,聽聞鮮於叔明求見,微微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是放下手中的事情,讓人將鮮於叔明帶了進來。
“你就是鮮於家的二郎?我同你大兄一起喝過酒,說吧,何事如此匆忙?”
薛承譽看著一臉焦急的鮮於叔明問道。
鮮於叔明深吸一口氣,將趙無咎被大理寺衙門的人帶走以及國子學中郭老夫子的囑托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薛承譽聽完,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思考著對策。
“這來俊竟敢如此肆意妄為,當真是無法無天!”薛承譽憤怒地說道。
鮮於叔明焦急地看著他,問道:“薛公子,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薛承譽停下腳步,尋思了一下,然後就堅定道:“既然郭老夫子讓我們向太極宮請一道令旨,想必是有他的深意。我們先入宮麵聖,再做打算。”
說罷,薛承譽吩咐下人準備車馬,與鮮於叔明一同朝著太極宮而去。
宮門前下車,安步當車走到宮禁門前,監門衛的兵士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宮門!”
此時已經過了未時。
沒辦法,就算是認得薛承譽,這些宮禁的衛士也得像這樣說。
左右監門衛,肩負得就是守衛宮禁大門的職責,要是這點工作都乾不好,那他們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薛承譽出示了自己的魚符,說道:“在下薛承譽,有要事求見聖人。”
那些衛士趕緊就坡下驢,恭敬地接過來了薛承譽的信物,匆匆進去向著上頭通報。
不多時,一名太監走了出來,說道:“聖人正在處理政務,無暇接見,二位請回吧。”
薛承譽心中一急,說道:“這位黃門,此事關乎人命,還望您再通融通融。”
這個太監無奈地搖搖頭,說道:“薛公子,不是奴不通融,實在是聖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薛承譽與鮮於叔明麵麵相覷,一時陷入了困境。而前者也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被擋在門外,失去麵聖機會的這麼一天
就在他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隻見一位身著華服的女子在宮女正在從宮禁門口走過。
“這不是薛公子嗎?在此處作甚?”
那名女子,也就是長樂公主問道。
薛承譽連忙行禮道:“參見公主殿下,在下有要事求見聖人,卻不得其門而入。”
公主微微皺眉,說道:“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