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號並沒有離開陸地太遠,而是基本沿著海岸線向東航行,最遠也不會離開陸地一百五十海裡。
夥長導航靠的是羅盤和沙漏,以及爛熟於心的針路口訣和沿途地標的山形水勢。這是一種依靠前人經驗形成的地文導航方式,靠依次抵達針路口訣中記載的地標,最終到達目的地。
這些地標大多都是海島,少部分是海岸線上的山峰,針路口訣裡詳細記載了當地的地形、水深、泥色等,以便進行確認。從一個地標到另一個地標,也是根據針路口訣裡記載的針位和更數來導航。
所謂針位指的是羅盤上指南針的方位,羅盤上周向均布有二十四個取自天乾地支和八卦的字,指南針正指某個字稱為單針,指向相鄰兩個字之間則稱為縫針,這樣相當於一共有四十八個針位。
至於更數則指的是航行時間,船上用沙漏計時,把一個晝夜分為十更。在正常海況且順風的情況下,當時的海船平均一更能走六十華裡,所以更數其實就代表了距離。
針路口訣中詳細記載了相鄰地標之間的用針方位和航行更數,夥長憑著這個就能完成導航工作。很顯然,這種導航方式走的是固定航線,這就是海盜為什麼能在四通八達的海上打劫,因為大家走的航線都差不離。
所以博望號才不能離海岸線太遠,那樣就沒有足夠密集的地標。無論是針位代表的方向還是更數代表的距離,其精度都十分有限,如果下一個地標隔得太遠,按照這種導航方式很可能就會與之擦肩而過。
就這樣,博望號在幾位夥長輪流指引下,大致沿著海岸線曲折前行。西南季風穩定地吹過海麵,每天都是風和日麗的天氣,極目之處除了天空就是海水,船上的日子過得十分單調。
除了夥長和舵工需要根據針位偏差隨時打舵,其他水手在順風情況下工作並不繁重,閒極無聊之下就容易尋釁滋事。離開珠江口的第二天,露天甲板上就發生無數口角,有幾個毛躁的甚至動起手來。
不過船上的酒水每天都有限量,這幾人懾於船規沒敢動刀,即使如此也各自領到了二十記皮鞭,然後被綁在桅杆上暴曬了個把時辰。這些事林海都沒有去管,以他的威望現在也根本管不了。
好在石壁和米格爾都是老船長,對這種事司空見慣,處理起來也毫不含糊,否則船上很快就會失去秩序。這兩人各有各的心腹骨乾,誰的人鬨事誰領走按船規處罰,並沒有絲毫護短。
林海則專心在艉樓官廳裡培養幾個跟班,主要是識字和算術兩項,珠娘和七仔也在一旁跟著複習。
這天,博望號行駛到了廣東福建交界的海域。林海正在給幾個跟班講授阿拉伯數字,陳耀祖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心想這玩意和蘇州碼子就是一回事,不過寫起來簡潔一點,有必要另搞一套嗎
突然,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片烏雲,以極快的速度自北向南飄來。幾乎與此同時,主桅頂部的望鬥中,負責瞭望的班手驚恐地朝甲板上大喊:“落帆!快落帆!”
連續的好天氣讓水手們放鬆了警惕,主桅底下當值的繚手正靠著桅杆閉目養神,突然被打擾了清夢也沒什麼好脾氣,當即仰著脖子衝望鬥吼道:“你個狗日的阿班撞見五道將軍了還是怎地鬼叫個逑啊”
“暴風雨!是暴風雨啊!海龍王發威了,快落帆!”望鬥中的班手一邊叫一邊急急忙忙收起頂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