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嶄新的甘夫號駛出了沈記船廠的船塢,博望號也在船塢中清理了船底,林海一行人告彆崇明往東北方向駛去。
林海在崇明一共招了七十多個人,九指和阮進都被分配到博望號,大多數新人則在甘夫號上服役。另外把鄭廷球調到了甘夫號坐鎮,同時跟他過來的還有二十來個老水手。
林海也帶著陳耀祖、張勇上了甘夫號,以及老阮和阮美父子倆。此外,所有的貨物都被搬到了甘夫號貨艙,以減小博望號的吃水深度,因為長江口以北的海域到處都是淺灘暗沙。
除了長江本身帶來泥沙外,更重要的原因在於近五百年來黃河奪淮入海的曆史。此事肇始於南宋初年,金兵於建炎二年冬南下,接替宗澤出任東京留守的杜充棄城而逃,為阻追兵扒開黃河大堤。
此後數百年間,黃河南支奪淮入海,北支則如長蛇亂舞。素來以秀美富饒而著稱的江淮平原全被澆成了鹽堿地,大大小小的湖泊都被泥沙淤塞,失去出海口的淮河也因此成為一條災河,幾乎年年發水災。
直到明中葉弘治朝,朝廷耗費無數人力在黃河北岸築起千裡大堤,斷絕黃河北流,才算暫時平息了母親河的怒火,但淮河的入海口至今仍為黃河占據。正是這五百年黃河奪淮入海的曆史,導致整個江蘇沿海的海水都飽含黃沙。
所以明代把江淮沿海稱為黃水洋,把淮北及山東南部沿海稱為青水洋,這兩個海域以東則稱為黑水洋。三者加在一起大致就相當於後世黃海的西半邊,不過這裡麵並不包括被膠東半島、遼東半島和朝鮮北部所包圍的北黃海。
林海的兩條船在夥長老阮的指引下駛向東北,當天傍晚就出了黃水洋,來到遠離海岸線的黑水洋。這裡的海水較深,海麵呈深藍色,且透明度很高,林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用擔心觸礁或擱淺了。
他把老阮請到甘夫號的甲板上,一邊欣賞廣闊無垠的大海,一邊笑道:“阮老爹,多虧了你老啊,否則我們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皮島。”
林海之所以敢在崇明磨嘰這麼多天,主要就是因為老阮熟知黑水洋航路。否則以博望號的吃水深度,他在黃水洋隻能龜速前進,而且還要一路提心吊膽,等到了皮島隻怕已趕不上那樁大買賣了。
有米格爾在,本來林海也可以用經緯度導航跑黑水洋,但從崇明到黑水洋必須經過黃水洋。
這段航程離了老阮就太危險了,因為一般的夥長對這段航程都不熟,大多數海船跑北洋航線都是沿著海岸線走,那裡有足夠的地標可供導航,但整條航線也曲折漫長得多。
老阮矜持地捋著胡子,看左右無人才道:“東家太客氣了,老漢父子倆領了六個人的工錢,東家又救下了老漢那不成器的大兒子,老漢真不知該怎麼報答東家的恩情。”
林海含笑不語,心道後麵有你報效的時候。
老阮看他沒說話,又道:“東家找老漢可是有事,若是無事,老漢就回針房換班了。”
林海笑道:“不急不急,阮老爹今後無需輪班,隻消定下用針方位,那看針打舵之事頗為費神,交給其他夥長就行。”
阮老爹點點頭,說實話以他的年紀,一直盯著羅盤還真有些吃不消。這事也沒啥技術含量,不少舵工都會,夥長的價值在於用針,而非看針,這用針的本事才是衡量夥長水平高低的最重要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