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星隨後彈奏的曲子,也多以溫和舒緩的風格為主,也都是世界名曲。直到了最後三首,才是激昂慷慨的交響曲,以此落下完美的句號。
從頭到尾,宋繁星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專注彈琴,安安靜靜的彈琴。
其實現在能安安靜靜聽彈琴的人不是那麼多,生活節奏越來越快,連帶著娛樂方式也是快節奏,高刺激。其他的鋼琴家,也早已經轉行到了娛樂圈,參加一些節目,在晚會上彈奏一曲,真的比辦演奏會好多了。即使是辦演奏會的,也會追求一些節目效果。比如彈奏一些搞笑的曲子,中途有一些小設計,甚至乾脆變成鋼琴伴奏的脫口秀。
所以宋繁星這樣一言不發,隻是彈琴的人,就越顯可貴。可能很多人最開始,隻是本著“美女鋼琴家”的名頭來的,但最後都會折服在音樂中。
演奏會接近尾聲,簡淵長呼口氣,聽完整場鋼琴曲,感覺居然是異常的清爽。這份清爽甚至和宋繁星都無關,僅僅是和曲子有關。
宋繁星彈奏的曲調,真是比宋繁星的顏值氣質還讓人難忘。
掌聲響起。
簡淵也是跟著鼓掌,李安純在旁邊也是感歎。之前雖然也聽過,但真的都不如現場聽來的震撼!
場館的燈全都打亮,宋繁星優美起身,帶領樂團向所有觀眾鞠躬。
而這時候,宋繁星才看到坐在台下第一排的簡淵。
簡淵一臉坦然,對著宋繁星露出笑容。宋繁星表情微微一頓,隨後嫣然一笑,反而更加燦爛。
宋繁星鞠躬致謝,掌聲不絕。
最後就是結束散場,簡淵意猶未儘的起身,對著李安純問道“我們去哪吃?”
李安純看了看簡淵,說道“算了,要不然你去見她一麵吧,我知道你心裡想見。”
“不必,今天已經很滿足了,我們去吃飯吧。”簡淵搖搖頭,準備離開。
李安純卻推著簡淵,說道“去吧,順便要張簽名。吃飯哪天都可以,我先回去,不打擾你。去吧。”
李安純忽然一副要撮合的樣子,弄的簡淵很無語。因為這一麵見不見,其實簡淵是真的無所的。
“額,好吧。”簡淵也不矯情,讓李安純先走,他卻在原地靜靜的等散場。
等場館裡的人差不多都走了,簡淵才起身,準備直接離開。
去找宋繁星?真的沒必要。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當年的學生時代,不至於非要情緒激動的表達什麼。簡淵完全可以約個時間好好聊聊,但沒必要搞什麼公共場合的遇見,反而會讓兩個人都尷尬。
剛剛隻不過是李安純的態度很認真,簡淵不想在這有什麼爭執,才假裝同意的。
簡淵的尺度把握的很明確,今天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觀眾,不是來搞什麼感動人心的偶遇。兩個人在所有人麵前,都是不認識的關係。或者說隻是演奏者和聽眾的關係。
現在一曲終了,自己也該走了。還是保留兩個人最基礎的體麵吧。
簡淵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出口方向走。等到走到了門口,即將離開的時候,才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了琴音。
驀然回首,隻見宋繁星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端坐在鋼琴前正在認認真真的彈奏一曲《tedunautreété:rèsidi》。
這節奏輕緩歡快,仿佛帶著一股青春時的靈動,那是校園角落裡爬山虎的味道,仿佛貫穿了過去和現在。可偏偏這浸透了歲月味道的曲調,在靈動的節奏下,仿佛帶著一絲難言的孤獨。
簡淵一步步走近,宋繁星卻視若罔聞,依舊彈奏著曲子。仿佛是用這琴音在和簡淵對話。
這琴音彆人聽不懂,但簡淵卻好像聽得明明白白,每一個音符仿佛都在訴說心情。
有時候,人選擇的孤獨的原因其實是逃避,可明明在逃避,卻還是期待著能有一個懂得自己的人出現,可自己卻害怕邁開第一步,結果困在狹窄的世界裡抱怨著平凡。
這就是簡淵曾經離開宋繁星的原因,在噩夢的侵害下,即使簡淵生命中出現了一個燦若繁星,真正懂自己的學姐,卻還是在最後選擇了放棄,選擇了退縮。守著這份獨孤逃避了責任。
可宋繁星想對簡淵說的是即使生活有點無聊甚至有點糟糕,卻依然可以自己去創造美好,在看清世界後依然熱愛並擁抱它。哪怕此生平平淡淡,但隻要能在蒼老時,記得自己曾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點點,這也許就是平凡裡的不平凡。
沒想到時隔多年,宋繁星最想對簡淵表達的情緒,卻不是抱怨過去,而是在鼓勵簡淵。但這話直接說出來,更像是說教,宋繁星知道簡淵最煩說教。
所以,這一切用這種隱晦又安靜的方式,默默的表達。宋繁星小心翼翼維護著簡淵的自尊心,就像曾經年少時一樣。
最終,簡淵走到台上,坐在了宋繁星身邊。
宋繁星沒有說話,簡淵也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放在了琴鍵上。
此時演出已經結束,所以大廳的燈暗了許多,隻留下舞台上的幾盞。
簡淵坐在鋼琴前,沒有彈奏,隻是摸著琴鍵一點點的熟悉,畢竟太久不碰了。而在這個過程中,心中那種想要傾訴的情緒,居然越來越強烈。
簡淵審視自己的內心,卻感覺到有一種隱隱的恍惚感籠罩著自己,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了一樣,而且無法挽回。
這種情況,通常都會被人當做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覺得是某個人正在無可挽回的離開,自己才心有所感。
可簡淵是研究心理學的,要是被這種飄忽不定的思緒所左右,那才是笑話。
出現這種想法,其實出問題的恰恰是簡淵自己。他原本是冷血但共情,但因為一段曾經的感情,讓情緒有了波動。
簡淵歎了口氣。
被噩夢侵襲這麼多年,其實簡淵的心是有些麻木的。正是因為這種麻木,才能好讓他在現實中,不管麵對什麼情況,不管麵對什麼樣的精神病症,都能完全沒有雜念,一心的鑽研。就像是一個冷血的科研機器。
可不管怎麼說,簡淵終究是人。他雖然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認真的抉擇,但在自己心裡,終究是感覺到遺憾了。
原來是遺憾。
這一瞬間,腦海中的思路瞬間通透了。隨之而來的,好像是一陣旋律,一個節奏。
簡淵覺得似曾相識,這是他記憶之中存在的曲調,但此時此刻,這個世界卻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是一瞬間福至心靈,念頭通達了一樣。
簡淵不由自主的還是在鋼琴上彈奏起一個曲調,輕緩卻略帶悲傷。音符見鋪滿了細膩的情感,仿佛是寒冷的冬日夜晚窩在房間裡,這一刻寂靜美好卻顯得孤獨。像是什麼撫平了彼此的傷疤,同時也救贖了低迷無助的自己,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氣。
傷感中仿佛有希望。其實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渴望遇見一個可以把自己從生活泥沼中拽出來的人,那人到來就像黑暗裡的一束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即使你被全世界遺棄,也至少還有人陪伴。
簡淵彈著彈著,原本生疏的感覺慢慢消失,居然越來越熟練,越來越連貫。曲子裡仿佛帶著難以言說的感情,在這黑夜的仲夏,顯得格外不同。
噩夢侵襲也好,生活的漠視也罷,這些曾經封閉過簡淵阻礙,是再高超的醫術都無法治療的。
隻有在某一刻,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碰,那些曾經的不堪與艱辛也一同融化成了生命裡的美好。
深情總遲解,將愛卻晚秋。
一曲終了,簡淵起身就要離開,卻聽身後人問了一句。
“這首曲子叫什麼?”
“觸不可及。”